距出使西州还有两天时间，沈青荷就是心内堵得慌，正用手捂住胸口时，“母亲，您在担心父亲此行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青荷回过头，看到女儿楚念音正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碗热茶。点点头：“自你父亲接下迎亲副使，我这心里就堵得慌，总感觉要出是呢什么事一般。”
楚念音将热茶放下，坐到沈青荷身边道：“母亲如此担忧，要不我替母亲去法华寺问问那方丈，那里灵验得很。”
沈青荷闻言，片刻后说：“也好，只是你父亲过两日就要随使团一同上路，而今已过午后…这”
“我代母亲前去，骑马的话天黑就能赶回，要是天色已晚，法华寺中还有我住过的小院，第二日一早便可回府。”
沉思片刻，沈青荷点点头。
楚念音见自已母亲点头，即刻备马出发，齐粦见自家小姐策马而去，骑马紧随其后。出了城，楚念音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回头见齐粦跟在后面，速度减缓待齐粦追上，说道：
“本姑娘就出个城，齐统领也要依依不舍跟着？”
“小姐，末将授将军军令保护您，自然要护卫在四周。”
寺内僧众大半数都与她熟络，所遇到的和尚纷纷合十问候：“楚施主！”
“宏恩大师在寺中吗？”
“楚施主来的不巧，师父近几日到国恩寺交谈佛法去了，寺内暂由住持和觉净师兄代管，觉净师兄在大殿内，住持在后院库房。”
“多谢小师父。”说罢，朝着大殿而去。
阳光透过古树洒下，法华寺的落了一地碎金，楚念音提着裙裾跨过门槛时，觉净正在佛台下数第一百零八颗菩提子。
"觉净大师。"那声音像檐角悬着的铜铃，惊得他腕间佛珠一颤，抬头望去，绯色裙摆扫过蒲团，少女发间银簪折射着身后的阳光光，在斑驳的壁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觉净合掌起身，袈裟下摆拂过佛台边缘的莲花纹。他刻意将目光停在对方眉间三寸："楚施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觉净大师，近日我父亲前往西州，母亲担忧父亲此行，特嘱咐我来为父亲请一平安符。”
觉净闻言道：“施主，待小僧为尊父卜一卦。”说完，闭目眼中现千里黄沙之上，大风扬起尘土，迷得睁不开眼看不清任何事物，他忙睁眼。
楚念音见觉净睁眼忙问：“卦象如何？”
“大风吹起千里黄沙，迷了眼，尊父此行 恐凶多吉少。”
“可有化解之法？”
“我佛慈悲，寺内有供奉多年的平安符，施主暂且拿去，望能保尊父平安无恙！师父临走时曾交代，若楚家人来到本寺，嘱咐我将此佛珠转赠沈施主。”觉净起身将佛前供奉的平安符，及佛珠交给楚念音，合十以表感谢。
伸手从腰间取下钱袋，递到觉净手中道：“觉净大师，这是此次的香火及功德钱。”
“我佛慈悲，施主一家定能平安顺遂！”觉净合十微微鞠了个躬。
焚了三炷清香，楚念音跪在蒲团上合十祈祷：“愿佛菩萨保佑，我父亲西州之行平安归来。”香火突然断裂，落在她手被烫出红痕。
"当心！"觉净脱口而出，袈裟广袖拂过供案时，带倒了一只青铜烛台，当啷一声，惊起殿外栖在梁上的麻雀，忙合十忏悔。
“没事。”楚念音拍掉手上的香火，将清香插进香炉内，看着觉净道：“此次来的匆忙，未将做好的袈裟拿来，下次机缘到时我交给觉净大师。”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
林如晦坐在书房中，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目光阴沉。他的面前站着几名心腹官员，皆是朝中权贵。
“林相，萧凌鄞乃皇子，咱们做的会不会…。”一名官员低声说道。
林如晦冷笑一声：“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怕什么，昔日顾家被除，萧凌鄞是他外甥，当年顾淑妃殁了后，这五皇子就养在惠妃宫中，惠妃待他如亲生儿子，何况朝中旧党一直暗中联络萧凌鄞。此次西州之行是除掉他的最佳时机，凌誉的太子之位才更加稳固。”
“丞相大人，此次任务若是顺利完成，萧凌鄞在朝中的地位恐怕会有所提升，这对我们不利啊。”另一名官员担忧道。
林如晦眯起眼睛，缓缓说道：“放心，他不会有机会回到北黎。”
“大人的意思是……”
“路上安排人手，伪装成扜弥国国的刺客，将他们一网打尽。”林如晦的声音冰冷，“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是！”几名官员齐声应道。
“使团出发几日后，我将中风行动不便，到时就算事情败露，也不会那么快查到咱们头上。”
“林相英明！”几名官员闻言，心悦形于色。
暮色将天京城染成琥珀色，楚远业站在演武场边缘擦拭佩剑。玄铁剑身映出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剑柄缠着的褪色红绸被晚风掀起一角——这是前一日沈青荷亲手系上的平安符。
"将军，五殿下到了。"
他收剑入鞘的瞬间，青铜剑格撞出清越声响。转身时，正看见萧凌鄞踏着满地银杏叶走来。少年皇子披着黛色鹤氅，腰间玉珏随步伐轻叩，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
"楚将军可知此次使团人选，是本宫亲自向父皇求来的？"萧凌鄞停在十步开外"西州公主的鸾驾，原该由东宫亲迎。"
楚远业注意到他腕间隐约露出的旧疤，那是三年前春猎遇袭时留下的，当时十五岁的皇子以身作盾护住太子，换来的不过是内务府送来两盒敷衍的膏药。
"殿下想让西州看见北黎的诚意。"
萧凌鄞没接，反而向前逼近两步。暮色里他的瞳孔泛着琉璃色，像蛰伏在雪原下的幽蓝火焰："将军知，林相门生今日在朝堂如何议论？说本皇子这是'以退为进，欲借联姻夺嫡'。"
一片枯叶落在两人之间。楚远业忽然想起十年前初见时的场景，那个抱着残破书卷的孩童，被几个太监推搡着摔在雪地里，脊背却挺得笔直如松。
"臣只知殿下礼乐射御书数皆优于其他几位皇子。"
萧凌鄞自嘲冷笑道：“那又如何？父皇自幼时便不喜欢我，而今也是如此，此次西州之行我就是为了在众臣和父皇面前证明自已。听闻楚将军与家舅是旧识，我舅父当年之事真相到底如何？”
楚远业看着眼前这个快弱冠的男子，眉宇间颇有几分像当年的顾征，少年坚毅的目光中透着探查之意，楚远业只是笑脸了一声，然后道：“你舅父当年之事，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还在北疆，待我赶回京翎时陛下已下旨将你舅父押进刑部，不日问斩。这么多年，我一直不信他会通敌，可苦于没有实证…哎…”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年，楚远业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及物证，只是没有人证，十几年的案卷想翻案绝非易事。
萧凌鄞见没有探听到自已想要的消息，作揖行礼道：“明日便要启程前往西州了，此行还望将军助我。”
“殿下，臣的剑为守护忠良之人而生，西州一行，殿下莫要担忧。”
太阳西沉，最后一点光亮也被黑暗所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