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华一身酒味、晃晃悠悠回到家中。
老旧的饭桌上摆放着一碗色泽的红烧排骨,乳白色的罩子罩着。
旁边是半支流满烛泪的蜡烛。
庄华心中了然。
刘桂芬在家一向节俭,不舍得开灯。
半根蜡烛便是一晚。
啪!
庄华重重拍在点灯开关上。
微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刘桂芬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
见是庄华,她赶紧起身去扶。
“你说你大伯和姑姑也真是的,竟然灌你那么多酒,也就你还相信他们。”刘桂芬眉毛中间的川字紧紧挤在一起。
仿佛要将那些关怀全都倾泻而出!
庄华用力推开她,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
“你凭啥说我大伯他们,要不是你跟我爸没用,我现在至于这样吗?”
“媳妇媳妇娶不上,房子房子没有,存款更是一分没有。你们哪一点比得上他们???”庄华怒吼道。
一想到连个大专都没考上的向鹏飞都能当大老板。
他这个大专毕业的,还要蜗居在这个黑乎乎的充满臭味的地方。
他的心里就好像出现了巨大的沟壑,被不满和愤恨填满。
刘桂芬眼里蓄满泪水,看向他的眸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就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我……小华,妈妈也是想给你争的啊。”刘桂芬捂着脸哭道。
整个人房间充满了女人哀切的哭声。
左邻右舍的灯光逐渐亮起来。
三角眼女人站在家门口,啐了一口。
“呸,没出息的孬种,自己无能就知道找亲妈的问题。”
“他那个妈平时虽然不是个玩意儿,但是对他那是没的说。”
女人的丈夫给她扇风。
“媳妇,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辛苦上工呢。”
女人力气大,没有正经工作。
在工地上找了个工作——跟一群大老爷们搬砖,一个月也能赚个三西千。
男人是小学老师。
平日里心疼她,家里家外的家务全都做了。
两个闺女也听话,她过得舒心。
只是爷仨都是软柿子,容易被欺负,这个家总是要仰仗她去出头。
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这跋扈的性格。
……
女人冷嗤一声,转身进了屋。
男人将门一关,将哭声隔绝在外。
良久,
庄华幽幽道:“妈,你搬出去吧,这房子大伯他们说了不会跟我争的。”
他坐在床上,冷冷看着倒在地上的刘桂芬。
却丝毫没有扶她的意思。
刘桂芬的眼泪渐渐止住。
看见庄华看她的眼神,她心下大惊。
恍若多年前,父亲让她不要读书、结婚赚彩礼时的眼神。
那眼神充满了施舍,理所应当和轻视。
刘桂芬跪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裤脚。
“小华,你爸那里我肯定是回不去了啊,这些年你爸对我是非打即骂的,妈能去哪儿啊?”
庄华踢开刘桂芬的手。
转身就将她的被褥衣服全都丢到门外。
“妈,你也别怪我心狠,你就当是为了儿子的前途牺牲一下。”庄华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刘桂芬。
“你也不想我就一辈子像爸那样,每天除了去赌博还是去赌博,一辈子也娶不上媳妇吧?”
庄华忽然在刘桂芬面前跪下,双手合十,泪流满面,演绎感十足。
“妈,求求你成全儿子!”
刘桂芬仰天将眼泪逼进眼眶。
末了,只能点头。
“妈听你的,只要你大伯他们对你好,以后你就当他们的儿子,好好孝顺他们。”刘桂芬依依不舍地摸上他的脸庞。
看着这个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
她心里的悲怆陡然升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豁口将她吞噬殆尽。
“他们必然不会亏待你的,你舅舅到底只有一个女儿,以后他肯定还指望着你养老呢。”刘桂芬眼里闪过精光。
庄华连忙保证道:“妈,只要舅舅的财产到我手里,我保证把你接到上海。”
“到时候也给你买姑姑用的化妆品和衣服包包首饰这些,让你也享受享受。”
他仰起头看向刘桂芬,眼里满是真诚。
刘桂芬擦了擦眼泪。
女人的心是很好骗的,无论是丈夫还是儿子。
她戚戚然应了声好,便拖着一大包行李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庄华看着刘桂芬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一丝愧疚。
他仿佛能看见无上的财富和好日子正在向他招手……
次日。
天空破晓,候鸟南飞。
阳光似乎比往日要明亮许多。
庄筱婷伸了伸懒腰,端着杯淡茶坐在窗边。
阳光浅浅洒在她的眉梢,缱绻而又舒展的睫毛微颤。
手中一本秦史翻得唰唰作响!
庄图南提着三份早餐走进来。
“鹏飞还没起吗?”
庄筱婷合上书,抬头看向来人。
“哥,你来了,鹏飞哥马上就过来,他在洗漱。”
庄图南点头,坐下。
将手中的早餐推给庄筱婷,“快吃,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哥给你买来了。”
庄筱婷拿起早餐,浅浅咬了一口。
“谢谢哥!”
这时,向鹏飞走了进来。
他拿起桌上的包子往嘴里塞,顺势在庄图南身边坐下。
“哥,你起那么早干嘛?”向鹏飞调笑道。
庄图南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端起茶吹了一下。
向鹏飞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
“你们俩咋都那么喜欢喝茶啊?”向鹏飞嫌弃道,“搞得跟个小老头和小老太太似得。”
庄筱婷笑道:“以前也不喜欢,但是后来单位里人手一个茶杯,我就想着我要是不搞一个岂不是尴尬?”
“后来就跟着喝茶,结果越喝越上瘾,竟还喜欢上了。这早上起来啊,我必须得泡上一杯茶,不然浑身都不得劲。”
向鹏飞轻啧一声,表示不是很能理解。
“我们谈生意的只有老头才喝茶,年轻的男人都是首接灌酒。”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三人在那方小小的餐桌用着简单而美味的早餐。
时间静止,美好有了形状。
年轻时候的努力有了意义。
庄筱婷将书放下,站起身。
“走吧,我们去看看昨晚埋得雷究竟怎样了。”
“话说,庄华那小子真不会将刘桂芬连夜赶出去吧?”向鹏飞挑挑眉。
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人也太狠了点。
看来,他还要多提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