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学,慕霜便带着绒花,来到了尹府。
得知她是来见尹无双的,下人便带着她穿过长廊,来到西边最僻静的一处院子。
同前院的亭台楼阁,雅致奢华不同,这西院若不是在尹府中,似乎同外面普通的宅子并没有不同。
慕霜心中不解,难不成尹无双在尹府的待遇,同自已在慕府的一样。
尹无双虽出身高贵,可到底在这个年岁还没有出嫁,加上老太傅和老夫人都已经逝世,她在尹府的境处也是尴尬了些。
走进去,只见空旷的庭院内,左侧种了些花草,右侧是一个琴亭,里面摆放着古琴和琵琶。
而此时的尹无双,躺在摇椅之上,一本书盖住了脸,悠然自得的假寐。
直到丫鬟附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她才将书拿起来,睁开眼望向她。
“你来了。”
“先生。”慕霜微微俯礼,“学生给先生送绒花。”
“嗯,我这人喜欢清净,特意让哥哥嫂子安排了这间院子给我居住,你觉得如何?”
“这院子清雅别致,学生很喜欢。”
慕霜明白她的意思。
她这是在表明,她住在此处,并不是被尹府人苛待,而是她自已想要住的。
想来也是,即便不成婚,遭受外人非议,可她毕竟曾是名动京城的贵女,加上还有皇后娘娘这个姐姐撑腰。
太傅也是高风亮节之人,又怎会容不下先生。
见她明白,尹无双也不再多说什么,坐直身子,招手让她过来,“给我看看。”
慕霜上前,将盒子放到她的面前。
“是玉兰花。”尹无双看着盒中的绒花,笑意加深,“为何要选此花?”
“玉兰花品行高洁,坚贞不屈,很适合先生。”慕霜轻声说道,看到玉兰花的第一眼,她便觉得很适合尹无双。
而事实上她没有选错,这院子里便种着一棵玉兰树,应该也是尹无双的心头好。
“很合我的心意。”
尹无双看着她,目光沉思,“明明长得不太像,性格更是不同,为何我总是能从你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呢?”
“先生说的是谁?”慕霜疑惑的问道。
尹无双摇摇头,“一个故人,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你长的是像你母亲还是父亲?”
慕霜愣了一下,摇摇头,“有的说像父亲,有的说像我娘亲,可若细看起来,好似都不太像。”
她的长相,并不是另一个人的翻版,而是结合了她父亲娘亲的特征,组合起来,长成了自已的模样。
“那你还真是会长,这般标志。”尹无双状似开玩笑的说着。
可事实上,慕霜的长相,确实结合了慕楠和若姨娘两个人的优点,再加上她本身的清冷气质,将这些优点无限的扩大。
尹无双起身,走向琴亭。
“上次听你弹的广陵散很是不错,我想再听听。”
“好。”
慕霜没有拒绝,她很是喜欢弹琵琶,从前是忙于练武,学琴艺的机会不多,如今尹无双有意指导,她自然欢喜。
看着尹无双的那把琵琶,她双眸微亮,这琵琶是紫檀琵琶,上好的紫檀香木制作而成。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的琵琶。
“相信用这把琵琶弹出的广陵散更加优美动听。”
尹无双将琵琶递给她,“弹吧。”
慕霜点点头,抱着琵琶坐到凳子上,手指轻轻的拨动琴弦。
广陵散曲调激昂慷慨,又带着几分肃杀之气,一般女子很难弹出那种气势。
可慕霜经历过苦难和杀戮,心中亦有着对世间不公的抗争,这些都让她将广陵散诠释的极好。
听到她的琵琶声,尹无双不禁红了眼眶,好似心中的不平之气,终于有人能够理解。
她的一生并没有别人想的那般顺遂,她虽是尹府,可在小的时候,老太傅身心都在朝堂之上,而她的母亲更重要的是在培养她的姐姐,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直到姐姐进了宫,母亲才有时间注意到她,开始培养她,成为京城的下一个贵女。
事实上,她也做到了,她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比别人要快,尤其是琵琶。
加上她长的貌美,很快她就名动京城,在她及笄之后,来府里提亲的人都要将门槛踏破了。
她母亲千挑万选,为她选了梁国公家的大公子,他长得一表人才,加上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可以说前途一片坦荡。
而梁公子也表明,早就心仪于她,只愿娶她一人为妻,此生定不相负。
两家的结合,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她没有反对的理由,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可就在成亲的当日,梁公子的外室带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找上了门。
她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求自已让她进府为妾。
她什么都不争,只要一个妾室,按理说她身为正妻,该大度的接受。
毕竟,他们孩子都已经有了。
梁公子也愧疚的说,这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妹,来投奔他,他有次醉酒犯了错,不知她竟然有了孩子,还在今日找了过来。
听到这般拙劣的谎话,她只觉得可笑,没有犹豫,她拿下盖头,摘掉凤冠,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梁国公府。
她从来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性子,既然那女子想要进府,她成全她,连正妻之位都给她。
她觉得自已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说她善妒,不知礼数,连父亲母亲都不能理解她的做法。
可她态度坚决,不愿再嫁梁公子。
而因为她这惊世骇俗的做法,其他人也不敢再向她提亲,她也乐的自在,便独自生活到了现在。
哪怕她再不在乎,可被所有人不理解的苦闷,依旧压在她的心里。
如今看着慕霜,她也像看到了自已的另一个影子。
“先生,你没事吧?”
慕霜弹完曲子,便看到尹无双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尹无双摇摇头,“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过来坐。”
慕霜放好琵琶,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尹无双看着她,认真的问道,“你为何要离开辰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