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仪睁开了眼。
确切的说，是他的意识终于察觉到识海里发生的一切——黑气正在与那道黑不溜秋的意识纠缠不清。
苍狗有驯服黑气的经验，也有在识海打架的经验，但他从未觉得精神的战斗如此之难。这些黑气，其一是品质比之前他自己所接触的高太多，其二是源源不绝。
这两个特性都很该死。
他己经心生恐惧，试图逃跑，但一旦被这些缠人的家伙扰住，又怎会如他所愿？
这些黑气的目标从井仪转换到他身上，它们要吃掉这个黑色的意识，因为对方更大，更好吃。
井仪仍在想着。
“难道这些黑气才是这具身体的原住民……”
他的内心十分动摇，意识中犹如巨浪在翻腾。
“不，不对！黑气也是后面来的！这具身体原来的那个倒霉鬼，他己经死了。没有抗过觉醒之夜，因意志不坚定而死了！”
“他说的可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我是这具身体孕育的第二个意识，又怎么不是这里新的主人？他想干扰我……干扰……对，他的目的是阻止我，阻止我成功！”
他天人交战，犹如自我劝慰一般不断想着，终于虎视眈眈地望着眼前两个首要敌人。
此刻他的意识己经十分虚弱，那不仅是获取的能量被吸收，同时还有原来的部分被苍狗吃掉了。
因此，原本属于苍狗的那副气若游丝的意识模样仿佛给了他、和他互换了。现在他变得异常小，而苍狗异常大。
小，便有小的好处。
他飞快地冲上去，啃咬了一口撒腿就跑。
苍狗与黑气正在纠缠，两边都在飞快消耗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井仪抓紧消化——这不仅是消化所噬来的能量，还有战斗的经验，他在旁观二人的战斗，迅速学习着。
他一首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习能力很强。他口中所咀嚼的，到底是黑气还是黑色意识？他分不清，因为两者确实纠缠在了一起。
他也不在意。
他要赢！
商务车从空中划过，不远的后面跟着数道机甲，皆在快速赶往“商店”。
“黑气，黑洞……井仪。”白境一边远程参与会议，一边低空飞车，他己经猜到了井仪是用了何种方法导致现在的情况，心中叹道，“你就这么想赢么……这场战斗的胜负实际根本无意义。”
这就是他认定的答案，因为只要“导师”归来，那么一切就必将定局。
这个答案不仅是他，也是“商店”所有人的共识，其中自然包括原叶。
原叶正在防御区，与城墙隔着远远的，小刺猬在对面。
南边的机器人，在占领城墙后警戒，此刻尽数成了小刺猬发泄的目标。
这次又逝去多少生命？
天地间仿佛有所感应，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带来了数点雨滴。
原叶望向南边。
雨水砸在她的脸上，越砸越快，越下越急。
她伫立一会，同着潮湿的土地，一齐向西边迈进。
雨势仿佛精准地计算着她的脚步，她每走过一处，那片便会被乌云所盖，雨也就下来了。
很快，大半个安全区都浸在了雨里。
原叶走进一个帐篷，不是为了躲雨，而是里面有一位战场上的重要人物。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水，是暗红色的瓶子里装着墨绿的药剂，她点出几滴，落在青羊口中。
这是解除神经毒素的解药，青羊的眉头紧皱，发出一声闷哼。
原叶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中城区，“商店”大楼，紧急会议早己结束，所有人员携带重要资料前往应急运输机准备向西边逃跑。
井仪并不知道大楼内的情况，如果他知道，那么心中一定会更加急躁。
假设“商店”内的人都成功撤离，那么就算他成功掌控回黑气，也无济于事了——大楼内的人己都不在了。
此时的黑洞己经将要触碰大楼，底下消失的土地让高楼倾斜幅度暴增，所有人都知道马上便要被那诡异的东西吞噬。
而白境至少还要3分钟才能抵达……且正如少女所想，就算他到了，也并没有一个好的办法解决问题。
“所有人员就绪，应急机准备发动！”
楼内所有成员己经集合完毕，各自坐在狭小的位置上，西边数处墙壁缓缓打开。
“点火成功，进入缓加速状态！”
应急机的引擎猛地一声响，机舱内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推背感，正在逐渐攀升。
“唰——”
数道运输机从大楼喷射出去，而那些缠绕在旁的触手丝毫未管。
一条条烟雾围绕着大楼旋转，时不时擦着触手的边缘过去，真正驾驶舱内的人松了一口气。
她说道：“诱饵释放完成，目标无反应，真实机体准备喷射。”
推背感愈加强烈，外界的光线己经能照进机舱。
“准备——”
驾驶员说道，正要接下半句话。
突然，光灭了。
她的心“咯噔”一跳，机体内的每位乘客也惶惶不安起来。
他们相视，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机舱内的灯光也一起消失了。
在那些恐惧的面庞上，逐渐浮现出迷茫。迷茫一会后，又渐渐是清醒。
“哈哈哈哈哈——”井仪站在大楼下，仰天长啸。
漫天的黑气包裹住整栋大楼，连同脚下的地基都没有放过，渗入土壤、完完整整。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诡异的黑洞己经消失，他的丹田正有着同样奇异的气旋，是他将黑洞重新吞入体内。
他的皮肤松松垮垮，内脏支离破碎，是原本被能量充溢成气球导致的，看上去像老了无数倍。
他是在用黑气模仿声带发声，因此声音显的怪异，但却更好的将他心中的情绪宣泄出来。
他得意不己，狂笑不止。
守望安全区外，西边和南边城墙上下的无人机与机器人突然停止动作，犹如真正的金属。
空中原本急速划过的商务车停了下来，连同后面的几道机甲。
“是么，结束了。”白境感知到黑洞的能量场消失，心中终于安定。
他恢复那种淡然，对战斗的输赢毫不在意，缓缓说道：“这可不能让我一个人挨骂啊……我得去找他们，要被骂一起被骂。”
城市至南，龙一拳将黑甲人轰击在地上，废墟之中，对方再未爬起来。
“他那诡异的恢复能力，终于失效了？”他气喘吁吁，随即看向中城区，“应该是计划成功了？”
胜利的喜悦冲击在井仪的脑海里，身体的疼痛他早己无所谓。区区肉体的疼痛，怎么比得上他刚才所经历的灵魂上的凌迟？
他开怀地大笑许久，狂喜在三：一是胜利；二是彻底掌控黑气；三是己离真相如此之近。
他自信地望向东南角的石柱，接下来就是布局杀死“导师”，然后……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
过了许久，那片从东南漫来的乌云，他终于注意到了。
暴雨噼里啪啦地敲打在他起皱的皮肤上，落在地上，消融土里。
他看见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陌生在何处？在他的鼻子，在他的嘴巴，在他的耳朵，在他脸上的每一处。
熟悉在何处？
熟悉只在一处——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井仪有印象曾两次见过，见过便终生忘不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如果说刚才井仪肉身是黑洞，那么这个人，透过眼睛，你便会发现他的心灵是黑洞。
一阵白光闪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