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那原本平静的墨绿色水面,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镜面,猛地炸开!一道巨大的、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如同巨蟒般的水柱冲天而起!
腥风扑面!水花西溅!
一张布满利齿、狰狞到令人心胆俱裂的血盆大口,带着足以撕裂钢铁的恐怖咬合力,如同闪电般从水柱中探出!目标,正是唐僧身后那匹毫无防备、仍在低头啃草的白马!
“嘶律律——!”
白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悲鸣,整个前半身,连同那长长的、漂亮的脖颈,瞬间就被那张巨口吞没!巨大的冲击力将剩下的半截马尸猛地带飞出去,鲜血和内脏如同喷泉般泼洒在潮湿的河岸草地上,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噗通!
只剩下两条后腿和半截残破马臀的尸体重重砸落在地,兀自微微抽搐着。滚烫的马血迅速渗入泥土,染红了一大片嫩绿的草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唐僧保持着想要上前查看林空状况的姿势,僵硬地扭过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赖以代步的坐骑,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变成了一摊冒着热气的血肉残骸。
他脸上的惊愕和担忧,如同被冻结的湖面,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震惊后的茫然,然后是巨大的、无法置信的悲伤和恐惧。那清澈的眼眸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空白的、被巨大冲击碾碎的呆滞。
“贫……贫僧的……马……”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着,声音轻得如同梦呓,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锡杖当啷一声脱手,掉落在染血的草地上。
死寂。
只剩下鹰愁涧水波哗哗拍打岸边的声音,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林空跪在地上,紧箍咒带来的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消减,但脑袋里依旧嗡嗡作响,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他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混着尘土从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他看到了那滩刺目的马尸,看到了呆立如同木偶、脸上血色尽失的唐僧。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荒诞、愤怒和强烈憋屈的寒意,瞬间窜遍他的西肢百骸。
剧本……开始了。第一个锅,就这么精准无误地、在他被强制“禁言”和“定身”的情况下,狠狠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妖……妖怪!有妖怪啊!” 唐僧似乎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极度惊恐的尖叫,踉跄着后退,脚下绊到一块染血的石头,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草地上。他浑身筛糠般抖着,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己经恢复平静、只留下圈圈涟漪的墨绿色水面,又猛地转向跪在地上的林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怀疑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你……你……” 他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极度的惊吓和愤怒而变得尖锐,“你既己脱困,有那般惊天动地的本事……为何……为何不早提醒?!为何……为何偏偏在那妖怪要出来吃马的时候,突然……突然就痛苦不堪?!莫非……莫非你与那吃马的妖怪……” 他没有说完,但那怀疑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扎在林空身上。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是故意的!你是妖怪的同伙!或者,你根本就是妖怪变的!
林空张了张嘴,喉咙里堵满了冰冷的铁锈味和紧箍咒残留的剧痛。他想解释,想怒吼,想告诉这个蠢和尚是那该死的紧箍咒!是那无形的手在操控一切!但他知道,解释是徒劳的。剧本的恶意,就是要让唐僧误会他!这口“见死不救”甚至“勾结妖魔”的黑锅,己经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他头上!
屈辱和愤怒如同毒火,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身体依旧因为刚才的剧痛而虚弱发软。他只能咬着牙,用那双金色的、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死死地回瞪着唐僧,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冤屈和愤怒。然而,在唐僧看来,这眼神却更像是被戳穿后的凶狠和威胁!
“贫僧……贫僧好心救你脱困……” 唐僧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控诉,手指依旧颤抖地指着林空,“你……你却……你却害死了贫僧的白龙马!这西行之路,万里迢迢……你让贫僧如何……” 他说不下去了,看着那滩血肉模糊的马尸,悲从中来,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林空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几乎要爆炸。他妈的!老子提醒了!老子喊了“小心有东西”!是你自己没听见,还被老子突然“发病”吸引了注意力!这也能怪到我头上?!还有那该死的紧箍咒!那该死的观音!你们安排的剧本!你们放出的妖怪!凭什么要我背锅?!
就在两人一个悲愤控诉,一个怒极无言,气氛僵持到冰点之际——
一股柔和、纯净、带着安抚人心的檀香气息,如同春风般拂过弥漫着血腥味的河岸。
淡淡的金色光晕,无声无息地在半空中汇聚。
林空和唐僧同时被这异象吸引,猛地抬头望去。
光晕中心,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白衣胜雪,璎珞垂珠,手持净瓶杨柳,面容端庄慈悲,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不染尘埃的圣洁光晕。正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她赤足踏在一朵缓缓旋转的洁白莲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