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顶的烽火台烟柱刚稳定了两日,云州城就被一场瓢泼大雨浇得透湿。雨水顺着城墙的裂缝往下淌,在墙角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完了完了,”王虎蹲在城楼上,看着烽火台的方向首叹气,“这雨下得跟瓢泼似的,烟全被打湿了,黑风寨那边肯定看不见。”
余东望着远处被雨幕笼罩的山峦,眉头紧锁。烽火台的“信号衰减”比他预想的更严重——不仅怕风,还怕雨。现代通信里的“信道衰落”,在这里成了无解的天灾。
“炊伯,后山是不是有旧矿道?”他突然想起王虎提过,云州城后山有几处废弃的银矿,是前朝留下的。
炊伯正在擦拭铁锅,闻言抬头:“有是有,早就塌得差不多了,里面阴森森的,还有瘴气,进去就是找死。”
“不一定。”余东的眼睛亮了,“矿道若是能通到黑风寨方向,就能用‘传声’的法子传信。”
“传声?”王虎挠头,“喊吗?五十里地,嗓子喊破了也听不见。”
“用管子。”余东捡起地上的一根竹管,比划着,“找些空心的竹筒或铁管,接起来顺着矿道铺过去,一头说话,另一头能听见。就像……就像把声音装在管子里送过去。”
这是现代“有线通信”的原始形态,利用声波在固体中的传播特性。
“这能行吗?”炊伯将信将疑,但还是让王虎带了几个士兵去后山找矿道。
半日功夫,王虎浑身是泥地跑回来:“找到了!有一条主矿道没全塌,约莫能通到黑风寨山脚!就是……里面有好几处积水,深的能没过腰。”
余东立刻请赵奎调了二十个工兵,带着竹筒和工具跟着王虎去矿道。矿道里漆黑一片,只能靠火把照明,岩壁上不断往下滴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像无数只手在敲鼓。
“把竹筒接起来,接口处用麻布裹紧,”余东指挥着士兵,“尽量贴着地铺,别泡在水里。”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忙活,火把的光映着他们的脸,忽明忽暗。一个年长的工兵蹲在地上,摸着竹筒摇头:“余先生,这玩意儿真能传声?我活了半辈子,从没听说过。”
“试试就知道了。”余东让一个士兵站在矿道入口,自己则往深处走了约莫五十步,“你说话。”
士兵喊了句:“能听见吗?”
余东把耳朵贴在竹筒上,果然听到一阵模糊的嗡嗡声,虽然不清楚,但确实有声音。他心里一喜——声波传输的原理在古代同样适用。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前面传来“哗啦”一声。一个士兵踩空了,连人带手里的竹筒摔进积水里,刚接好的管子断成了两截。
“他娘的!”王虎骂了句,赶紧让人把士兵拉上来,“这鬼地方,别说铺管子,走路都费劲!”
更麻烦的是,矿道中段有一处塌方,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小口,竹筒根本过不去。
“用铁管试试?”余东对王虎道,“把铁管烧红了弯成弧形,说不定能从缺口穿过去。”
铁匠营的士兵连夜赶工,把几根废甲片熔了,打成一根两丈长的铁管。可当士兵们费力地把铁管往缺口里塞时,却发现管子太粗,卡在了中间。
“锯断!”余东咬咬牙,“锯成短截,一段段传过去,到了那边再焊起来。”
这是现代工程里的“分段施工”法,虽然麻烦,却能解决空间限制。
折腾了整整一夜,当第一缕天光从矿道裂缝照进来时,铁管和竹筒终于接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传声线”。余东趴在入口的竹筒上,对黑风寨方向喊道:“听到请回话!”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竹筒里传来一阵模糊的回应,像是有人在喊“听到了”。
“成了!”士兵们欢呼起来,脸上的泥和汗混在一起,像开了朵花。
可这高兴没持续多久。下午时分,王虎急匆匆地跑来报告:“余先生,不好了!黑风寨那边说,传过来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根本听不清!”
余东心里一沉,跑到矿道入口听了听,果然,竹筒里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哗啦啦”的杂音——是矿道里的滴水声干扰了声波传输。
“得做个‘喇叭’。”他想起现代麦克风的原理,“找个大葫芦,把底挖掉,套在竹筒头上,说话的时候对着葫芦口,声音能大些。”
士兵们找来几个大葫芦,按余东说的改造成“喇叭”。试了之后,声音果然清晰了些,但还是有杂音。
“这玩意儿还不如派个斥候跑得快!”那一首反对他的参军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抱着胳膊冷笑,“折腾了这么久,传句话都费劲,我看就是白费力气!”
余东没理他,只是盯着传声管琢磨——杂音来自环境干扰,那能不能用“编码”来对抗干扰?就像现代通信里的“纠错码”,就算信号有损耗,也能还原信息。
“约定几个简单的信号,”他对王虎道,“比如敲三下代表‘安全’,敲五下代表‘有敌’,敲一下停一下代表‘需要支援’。用敲击代替说话,杂音再大也能听清。”
这是将语音信号转化为“脉冲信号”,抗干扰能力远胜模拟信号。
王虎立刻让人往黑风寨传信,约定了敲击暗号。半个时辰后,传声管里传来“咚咚咚”三下敲击声——是安全信号。
“成了!”余东松了口气,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浸透。
可就在这时,矿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声。士兵们脸色大变:“不好!又要塌方了!”
余东赶紧让人往外撤,刚跑出矿道,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那段刚铺好的传声管被埋在了碎石下面。
“完了……”小石头蹲在地上,看着塌方的矿道哭了,“又白忙活了。”
余东望着那堆碎石,突然笑了。他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没白忙活。至少咱们知道,声音能在管子里跑,这就够了。”
远处的天空,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道淡淡的彩虹挂在黑风寨的方向,像一座连接两地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