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烽火的法子还没来得及试，云州城就被阴雨天缠上了。
连续三日的毛毛雨像扯不断的丝线，把天空织得灰蒙蒙的。余东站在城楼上，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烽火台，眉头拧成了疙瘩——松脂火遇潮烧不旺，硫磺在潮湿的空气里更是连火星都点不着，他设计的“彩色信号”成了纸上谈兵。
“我说什么来着？”老参军拄着拐杖走上城楼，看着愁眉苦脸的余东，嘴角撇出一丝嘲讽，“老天爷不赏脸，再好的花样也没用。将军说了，再等两日若还没法子，就按军法处置你。”
余东没理会他的嘲讽，转身往城下走。他在想另一种通信方式——飞鸽。现代的信鸽虽然被卫星定位取代，但在这个时代，或许是跨越地形限制的最佳选择。
“王虎，咱们营里有信鸽吗？”他在操练场找到正在擦拭弓箭的王虎。
王虎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竹笼：“有倒是有，原是青岚关用来传密信的，逃出来时带了三只。不过……”他挠了挠头，“昨儿个放飞一只去附近的柳泉堡求援，到现在还没回来。”
余东走到竹笼前，里面果然有两只灰鸽子，正缩着脖子梳理羽毛。笼子底部铺着些干草，角落里还有没吃完的小米。
“柳泉堡离这多远？”
“也就五十里地，按说傍晚就能来回。”王虎蹲下来，戳了戳笼子，“怕是遭了鹰隼。这山里猛禽多，鸽子飞出去就是活靶子。”
余东的心沉了沉。无线通信的“信道安全”问题，在古代换了种形式存在——不是黑客攻击，而是天敌捕食。
“让我试试。”他对王虎道，“写封求援信，我来放。”
王虎犹豫了一下，还是找来笔墨，在一张麻纸上写了几句：“北狄压境，云州告急，望柳泉堡速派三百兵支援。”写完叠成小方块，塞进一个竹管里，系在鸽子的腿上。
余东打开笼门，将鸽子捧在手里。鸽子的羽毛带着体温，爪子轻轻抓着他的掌心。他记得小时候在纪录片里看过，信鸽能通过地球磁场和太阳方位导航，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提高存活率？
“等等。”他转身跑回自己的草棚，从《墨经》里撕下一页空白纸，用烧焦的木炭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太阳图案，又在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云州的方向，然后将纸折好，也塞进竹管。
“你这是干嘛？”王虎皱眉，“鸽子认路，画这些没用。”
“说不定有用。”余东没解释——他不确定古代的鸽子是否能理解简单的符号，但多一种“导航标记”，总比完全依赖本能强。他举起鸽子，往空中一抛：“去吧。”
鸽子扑棱棱飞起来，在营地上空盘旋了两圈，径首往东南方向飞去。
可首到天黑，鸽子还是没回来。
第二日清晨，炊伯怒气冲冲地闯进余东的草棚：“柳泉堡的人来了！说根本没收到信！”
余东猛地站起来：“人呢？”
“在将军府等着呢！”炊伯的脸色铁青，“还说咱们戏弄他们，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要放什么鸽子！”
余东跟着炊伯赶到将军府时，正看到一个穿着皮甲的汉子在大堂上拍桌子：“赵将军！五十里地派人跑一趟也就半日，非要放鸽子！现在信没送到，耽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吗？”
赵奎的脸色比锅底还黑，看到余东进来，猛地一拍公案：“你说！鸽子呢？是不是你搞的鬼，故意不让信送到？”
“将军息怒。”余东上前一步，“鸽子没回来，未必是被人截了，或许是遇到了鹰隼。”
“鹰隼？”柳泉堡的汉子嗤笑，“我看是你这细作怕求援成功，故意让鸽子飞错了方向！”
“我没有！”
“没有？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别人放鸽子能到，就你放的到不了？”
余东语塞。他确实没证据。
就在这时，王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攥着一根染血的鸽羽：“炊伯！余先生！我在东边的山涧里找到这个！还有这个！”他举起一个断成两截的竹管，里面的麻纸己经被血浸透了。
是那只信鸽的羽毛。
余东的心沉到了谷底。信道不仅不安全，还可能被“物理摧毁”。
“看吧！”柳泉堡的汉子冷笑，“被鹰隼吃了！我早说过，这乱世里，还是人跑腿靠谱！”
老参军在一旁附和：“就是！飞鸽传书看着花哨，真到了要紧时候，不如一个跑得快的斥候！将军，依老夫看，这小子就是个纸上谈兵的骗子，趁早斩了干净！”
赵奎盯着那根染血的鸽羽，手指在公案上敲得咚咚响。余东知道，这次再辩解，只会显得更苍白。
“将军，”他突然开口，“给我三天时间，我能让鸽子避开鹰隼。”
“你又要耍什么花样？”赵奎皱眉。
“鹰隼怕什么？”余东看向王虎，“怕什么猛禽？”
王虎愣了愣：“好像……怕雕？山里的老猎户说，雕是鹰隼的天敌。”
余东点头：“那就给鸽子绑上雕的羽毛。就算吓不退鹰隼，至少能让它们犹豫片刻，给鸽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这是现代电子战里的“干扰弹”思路——用虚假信号迷惑敌人。
“荒唐！”参军跳起来，“鸽子绑着雕羽怎么飞？你这是要让它们死得更快！”
“不试试怎么知道？”余东看向赵奎，“将军若信我，就再给我两只鸽子；若不信，任凭处置。”
赵奎沉默了半晌，突然对亲兵道：“去，把剩下的那只鸽子拿来。再去猎户营找几根雕羽。”
亲兵很快拿来鸽子和雕羽。雕羽比鸽羽粗壮，根部还带着些血迹，显然是刚拔下来的。
余东小心地将雕羽用细线绑在鸽子的翅膀上，又在竹管里塞了封新的求援信。这次他没画太阳，而是在信末画了个简单的箭头，指向云州的方位。
“这次若再失败……”赵奎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余东举起鸽子，迎着风抛向天空。
鸽子带着雕羽，飞得有些笨拙，却还是坚定地往东南方向飞去。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首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云层里。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城楼上，像在为这趟前途未卜的送信伴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