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溪古镇住到第三天时,苏念被隔壁院子里的争执声逗笑了。
隔着矮矮的土墙,能听到个洪亮的男声在喊:“桂花!你把我那筐菌子放哪了?我跟你说过要留着招待客人的!”
接着是个清亮的女声回怼:“招待啥客人?昨天你跟王老五喝酒,把人家的鸡都吓跑了,还好意思说!”
苏念扒着墙头往外看,厉烬寒无奈地站在她身后,伸手护着她的腰:“小心摔下去。”
墙那头,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围着围裙转圈,手里还攥着锅铲,旁边扎着红头绳的女人叉着腰,脚边蹲了只大黄狗,正吐着舌头看热闹。
“那不是我喝多了嘛。”男人挠着头笑,“再说了,王老五的鸡本来就爱串门……”
“哟,这不是隔壁来写生的小两口吗?”女人眼尖,瞅见了墙头的苏念,笑着招手,“快过来坐,我叫桂花,这是我当家的,老李。”
老李也乐了,把锅铲往围裙上一擦:“对,过来尝尝桂花做的菌子火锅,刚采的,鲜得很!”
盛情难却,苏念和厉烬寒便过去了。桂花家的院子里种着棵大榕树,树下摆着张石桌,老李蹲在旁边杀鱼,桂花在灶台前忙活,大黄狗趴在脚边,时不时被溅起的水花吓得一哆嗦。
“你们这狗真乖。”苏念摸了摸狗脑袋。
“乖啥哟。”桂花端着一筐青菜出来,“昨天偷了张屠户家的骨头,被追着咬了三条街,现在见了张屠户就躲床底。”
正说着,大黄狗突然“嗷呜”一声蹿起来,夹着尾巴往屋里钻。苏念探头一看,院门口站着个扛着猪肉的壮汉,正是桂花说的张屠户。
“老李,你家狗又往我家菜地里跑!”张屠户嗓门比老李还大。
老李举着菜刀就迎上去:“哪能啊,它今天乖得很……”两人拉拉扯扯往巷口走,看架势像是要去理论,实则勾肩搭背,怎么看都像要去喝两杯。
桂花笑着摇头:“别管他们,俩活宝。”她往锅里扔了把菌子,“对了,小厉是吧?听说你是大城市来的老板?”
厉烬寒刚点头,就见桂花从屋里翻出个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串歪歪扭扭的银镯子:“你帮我看看,这是我婆婆传下来的,值不值钱?前阵子有个收古董的,说给五百块,我总觉得亏了。”
厉烬寒拿起镯子看了看,刚想说“工艺挺特别的”,就听苏念凑过来小声说:“这上面的花纹,跟我昨天在旧货摊上看到的塑料镯子一样……”
桂花耳朵尖,听见了,“噗嗤”笑出声:“傻丫头,这本来就是我婆婆年轻时在地摊买的,我就想逗逗你家这位老板,看他会不会糊弄人。”
厉烬寒无奈地看了苏念一眼,后者正捂着嘴偷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傍晚吃火锅时,老李喝多了,拍着厉烬寒的肩膀吹牛:“我跟你说,当年我追桂花的时候,在这榕树上刻了她的名字,现在还在呢!”
桂花脸红了,伸手拧他胳膊:“喝多了就胡说!”
老李非要拉着众人去看,借着酒劲爬上树,扒开树叶喊:“你看你看,‘桂花’,多好看!”
苏念抬头一看,忍不住笑喷了——树皮上刻着的明明是“桂华”,少了个草字头。
“老李,你这字写错了!”厉烬寒忍着笑提醒。
老李愣了愣,挠着头往下爬:“不可能啊,我明明……”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进了草堆里,惊得大黄狗汪汪首叫。
桂花又气又笑,拿了扫帚假装要打:“让你喝酒!让你爬树!”扫帚落在身上却轻飘飘的,眼底全是藏不住的温柔。
那天晚上,苏念和厉烬寒踩着月光回民宿,老远还能听见桂花家的笑声。
“他们真好。”苏念靠在厉烬寒肩上,“吵吵闹闹的,却比谁都亲。”
厉烬寒握紧她的手:“我们也会这样。”
第二天一早,桂花送来一篮子煮好的玉米,说老李非要塞给他们路上吃。玉米还热乎着,甜丝丝的,苏念咬了一口,忽然指着玉米棒笑:“你看,这玉米长得歪歪扭扭的,跟老李刻的字一样可爱。”
厉烬寒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像被古镇的暖阳晒得暖洋洋的。原来幸福不一定是轰轰烈烈,也可以是这样——在陌生的小镇,遇到有趣的人,听着家长里短的争吵,吃着带着烟火气的饭菜,身边有彼此,眼里有光。
离开沙溪时,老李和桂花站在巷口挥手,大黄狗追着他们的车跑了老远。苏念摇下车窗,看着那棵刻着错字的大榕树越来越小,忽然转头对厉烬寒说:“以后我们再来好不好?”
“好。”厉烬寒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下次来,让老李教我爬树刻字。”
苏念笑得更欢了,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镀了层永远不会褪色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