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矿场的日子,是浸在血汗与矿尘里的煎熬。陆尘如同一头被套上沉重枷锁的蛮牛,在监工皮鞭的呼啸和刘莽的呵斥声中,麻木地重复着铲矿渣、背矿渣的动作。每天十车的定额,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经脉的暗伤在矿渣粉尘的侵蚀下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
他成了整个矿场的“榜样”。每当有新人到来,或是有人懈怠,监工便会指着陆尘那沉默劳作、鞭痕累累的背影,唾沫横飞地咆哮:“看看!看看这凡骨废物!筑基期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给老子铲矿渣!完不成任务,这就是下场!都给老子卖力点!”
鄙夷的目光、幸灾乐祸的嗤笑、皮鞭破空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陆尘的神经。他低着头,紧握着锈蚀的铁锹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将所有的屈辱、愤怒和杀意,都深深埋进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化作淬炼意志的火焰。
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两件事:深夜偷偷去看望萱儿时,妹妹眼中那一点点依赖的光亮;以及,夜深人静时,在窝棚角落、在矿洞深处无人处,那一次次如同自虐般的修炼。
《基础引气诀》在矿场稀薄且污浊的灵气环境下,效果微乎其微。那残缺的炼体篇,更是成了痛苦的源泉。每一次引导那微弱的、混杂着矿渣毒素的灵气冲击特定的经脉,都像是在用烧红的烙铁烫灼内脏,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从未放弃。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剧痛过后,身体对那狂暴力量的承受力,似乎都在极其缓慢地增加一丝。经脉在反复的撕裂与微弱的修复中,似乎也变得更加…坚韧?
这天,陆尘被分配清理东三区那条最深废矿洞更深处一段新塌方的区域。这里的矿渣堆积得格外厚重,空气中弥漫的金属腥气和粉尘浓度也更高,呼吸都变得困难。监工丢给他一盏昏暗的油灯,骂骂咧咧地催促:“快点!天黑前把这堆渣清完!不然有你好看!”
陆尘挥动铁锹,沉重的矿渣不断被铲起,背篓很快装满。当他艰难地背着沉重的背篓,沿着狭窄的矿道返回时,脚下被一块凸起的岩石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扑倒!
哗啦!
背篓里的矿渣倾泻而出,洒了一地。
砰!
油灯也脱手飞出,撞在旁边的岩壁上,灯油泼洒,火焰瞬间熄灭!
矿洞深处,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远处矿道入口处极其微弱的萤石光芒,如同遥远的星辰。
陆尘趴在冰冷潮湿的矿渣上,剧烈地喘息着。摔倒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黑暗中,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淹没。完不成任务,回去又是一顿毒打。萱儿省下的那点劣质伤药,又要用在自己身上…
不!不能倒下!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手掌撑在地面时,指尖却无意中触碰到一块湿漉漉、带着奇异滑腻感的岩石。触感冰凉,与周围干燥粗糙的矿渣截然不同。更奇异的是,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块岩石的瞬间,体内那如同死水般、在污浊灵气环境下艰难运转的《基础引气诀》,竟然极其微弱地、自发地跳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却异常纯净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的皮肤,悄然渗入了他干涸的经脉!
这气息极其微弱,却如同久旱荒漠中的一滴甘霖,瞬间抚平了经脉因剧毒粉尘带来的灼痛感!虽然只有一丝,却让陆尘精神猛地一振!
这是什么?!
他立刻屏住呼吸,强忍着激动,将整个手掌紧紧贴在那块湿滑的岩石上,全力运转引气诀!
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大地厚重与生机清凉的灵气流,如同涓涓细流,透过掌心劳宫穴,缓缓渗入体内!这灵气虽然总量稀少,但品质之高,远超矿场空气中稀薄的驳杂灵气十倍不止!它迅速融入干涸的经脉,所过之处,如同清泉涤荡污垢,不仅带来丝丝清凉的舒适感,甚至开始缓慢地修复着那些顽固的暗伤!
小灵脉!废弃矿洞深处,竟然隐藏着一条极其微小、可能尚未被发现的残余灵脉!
陆尘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强压下仰天长啸的冲动,在绝对的黑暗中,脸上露出了进入铁剑门后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带着一种发现绝境宝藏的狂喜!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周围的环境。这块湿滑的岩石位于矿道一处坍塌形成的凹陷底部,被厚厚的矿渣半掩埋着。旁边岩壁的裂缝里,正有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乳白色雾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正是这雾气,带来了那精纯的灵气!
天无绝人之路!
陆尘立刻有了决断。他不再急着清理矿渣,反而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周围散落的矿渣和碎石,堆砌到这块岩石附近,巧妙地将其遮掩起来,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勉强挤入的、极其隐蔽的缝隙入口。又将倾倒的矿渣大致拢回背篓,掩盖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背起那并未装满的背篓,一瘸一拐地走出矿洞。迎接他的,自然是监工看到未完成任务的暴怒和劈头盖脸的鞭子。
“废物!连这点活都干不完!晚饭别吃了!” 监工狠狠抽了几鞭,骂骂咧咧。
陆尘低着头,默默承受着鞭打。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的心,却因为那个黑暗深处的发现,而滚烫无比。
晚上,窝棚里鼾声西起。陆尘忍着伤痛和饥饿,悄无声息地溜出,如同狸猫般再次潜入东三区废矿洞深处。他轻车熟路地拨开自己设置的伪装,挤进那条狭窄的缝隙,重新将手掌贴在那块冰凉的岩石上。
精纯清凉的灵气再次涌入!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被动吸收。他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全力运转《基础引气诀》和那残缺的炼体篇法门!
在这方绝对黑暗、绝对隐秘的狭小空间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微弱的灵脉气息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冲刷着矿渣积累的毒素,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强行突破留下的暗伤,以及白天新添的鞭伤。那炼体篇带来的撕裂痛苦,在这精纯灵气的包裹下,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反而更像是一种淬炼。
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陆尘才恋恋不舍地停止修炼,重新伪装好入口,悄然返回窝棚。
虽然只修炼了几个时辰,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原本驳杂虚浮的筑基期灵力,凝练了一丝!经脉的韧性似乎也增强了一线!更重要的是,那些顽固的暗伤和矿渣毒素带来的不适感,明显减轻了!
黑暗中,陆尘握紧了拳头。这废弃矿洞深处的小小灵脉,就是他在这绝望深渊中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是他积蓄力量、等待破茧而出的秘密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