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集市，比酒楼门口的街道要热闹得多。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子们的嬉闹声、牲畜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充满生活气息的交响乐。阳光不再那么刺眼，而是透过拥挤的人群和摊位，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让整个集市显得有些晃眼。
张云舒挤在人群中，努力保持着平静。刚才在酒楼里的不快，还有内心深处对自身境遇的忧虑，此刻都被这喧嚣的市井气息冲淡了一些。
他的目光在各个摊位上扫过，大多是些凡人用品：粗糙的陶罐、补丁摞补丁的布匹、新鲜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间或也有几处售卖些农具、铁器的小摊。修仙界的物品，这里几乎没有，毕竟这只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离真正的修仙坊市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正低头看着一个摊位上摆着的几块磨刀石，忽然，一阵不算太响亮，却带着几分急切和无奈的吆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当不得，当不得啊！这可是俺从地里挖出来的宝贝！你们怎么就当不得呢？”
张云舒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家当铺的门口，围着几个人。当铺的门脸不大，但显得颇为气派，黑漆的木门，朱红的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个穿着绸缎长衫、戴着瓜皮帽的中年人，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捻着串佛珠，似乎对眼前这个吵闹的老农很不耐烦。
那老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脸上沟壑纵横，头发花白，手里捧着一个……嗯，一个石头。那石头不大，也就拳头大小，形状极不规则，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土，显得颇为普通，甚至有些丑陋。它不像玉石那样温润，也不像矿石那样坚硬发亮，就那么静静地躺在老农布满老茧的手掌里，仿佛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河滩卵石。
“老哥，你这石头，也不是宝石，也不是玉，看着也就普通石头，没甚价值，我们这当铺，也不是收破烂的。”柜台后的中年人，也就是当铺的朝奉，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板，带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冷漠，“你看这样行不？我给你三文钱，权当买下做个念想。”
三文钱？张云舒心中暗自撇了撇嘴，这朝奉也真是睁眼说瞎话，这石头看着就不普通，不至于只值三文钱吧？
老农却急了，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说掌柜的，这石头可不是普通石头！前几日俺耕地，犁头都卡在上面了，费了好大劲才弄出来。你们摸摸，这石头凉凉的，跟别的石头不一样！俺觉得这东西肯定不凡，才跑来当铺，想着能换点钱，给家里添点油盐酱醋呢。”
他一边说，一边还把石头往柜台边推了推，示意朝奉摸一摸。
朝奉似乎有些不悦了，把佛珠往桌上一搁，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老农，然后才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在那块石头上摸了摸。
“凉凉的？这冬天里，什么石头摸着不凉？”朝奉收回手，脸上露出更加不屑的神情，“老东西，你怕是老糊涂了吧？这石头，质地粗糙，内里疏松，一看就是普通的岩石，或许是在地下埋久了，沾染了点阴气，显得凉一些罢了。三文钱，不卖，你赶紧走吧，别耽误我生意。”
旁边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显然都认为这老农是异想天开，把块破石头当宝贝。
老农急得脸都红了，他一把将石头收回怀里，声音都有些哽咽：“掌柜的，您再看看，俺……俺可不信这是块普通石头。俺耕地几十年了，啥样的石头没见过？这石头，跟别的就是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朝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三文钱，爱卖不卖，不卖就滚，下个。”
老农还想再争辩，却被旁边一个看热闹的村民拉住了：“老李头，别争了，这掌柜的认死理，他说是破石头，那就是破石头。咱庄稼人，哪懂那些？走吧走吧，别在这儿丢人了。”
老农无奈，最后狠狠地瞪了朝奉一眼，低着头，脚步蹒跚地离开了当铺门口，那块石头依旧紧紧地抱在他的怀里，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摊位或继续闲逛。当铺的朝奉重新捻起了佛珠，脸上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张云舒站在人群外围，一首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他并没有觉得这老农可怜，只是觉得有点……好笑。一个凡人，对一块石头如此执着，在修仙者眼中，确实有些滑稽。
然而，就在老农转身离开，那块石头从他的怀抱中露出一角的瞬间，张云舒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样，牢牢地盯在了那块看似普通的石头上。
他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光泽，也没有看到什么奇异的纹路，但他……他感觉到了。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如同涟漪一般，从那石头内部散发出来。那不是凡物所具有的波动，而是一种……灵气的波动。
极其微弱，极其隐蔽，若非他这段时间修炼地阴诀，对灵气有着远超同阶修士的敏感，根本无法察觉。
灵气？石头里怎么会有灵气？
张云舒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他再仔细看去，那石头表面的泥土，似乎并不是完全覆盖着它，而是有些地方，泥土像是被一种力量排斥开了一般，露出了石头本身的部分。而在那些露出的部分，他似乎能看到一些极其细小的、如同脉络般的纹路，它们隐匿在石头的肌理之中，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这些纹路，似乎……在流动？
流动的，正是那微弱的灵气！
张云舒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灵石！
这是灵石！
虽然极其微弱，但这种自然形成的、蕴含灵气的石头，就是灵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