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城郊的小客栈坐落在一片寂静的林边。
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映出苏晚照和顾昭夜一前一后的身影。
“郎君这般英武，定是哪家王府的少爷吧？”小翠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人，手里一边递上房牌，一边忍不住八卦。
苏晚照差点被口水呛到，干咳两声：“不是……我们真的不是夫妻。”
小翠眨眨眼，压低声音：“哎哟，害羞什么嘛，我这人最懂了，放心啦，你们的事我绝不外传！”
苏晚照无语地看了眼身旁的顾昭夜。
他依旧神情淡淡，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时，竟透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柔和。
两人进了二楼的一间客房，门一关，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苏晚照靠在门边，长舒一口气：“真是服了你刚才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顾昭夜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冷风灌入，带着一丝潮湿的腐叶气息。
“你母亲的案子，背后牵涉的不止沈知寒。”他低声说，“今晚之后，怕是会有人盯上你。”
苏晚照嗤笑一声：“早就习惯了被人盯梢的日子，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活到现在的？”
她走到桌边，从包袱里取出几张符纸，准备检查是否受潮。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符纸的瞬间，一股阴寒之气猛然袭来，整间屋子仿佛骤然降温数度。
顾昭夜眼神一凛，身形一闪己站在她身前。
“来了。”他低声开口。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黑影如烟般掠入，落地时化作一个身穿玄衣的女子，身形瘦削，双目幽绿，竟是只修炼成精的黑猫妖！
“哎呀，打扰两位的好梦了。”她轻笑着，声音如丝般柔腻，“不过将军，您也太不讲理了，明明答应要归还‘冥魂令’，如今却躲在这小客栈里偷情？”
苏晚照眉头一皱：“你说谁偷情？”
顾昭夜没理会她的调侃，语气冰冷：“暗影阁的人，果然还是找来了。”
“冥魂令”三字一出，苏晚照心头猛地一震。
那是什么东西？为何连鬼将军都要慎重对待？
黑猫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眯起眼睛笑了：“哦？这位小娘子看来还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背了多少秘密呢。”
“闭嘴！”顾昭夜厉喝一声，抬手之间，一道青黑色鬼火自掌心燃起，首扑向黑猫妖面门。
对方反应极快，身子一扭便化作一团黑雾退至屋顶，冷笑道：“将军今日身边多了个凡人，怕是力有不逮了吧？”
她说完，忽地朝苏晚照射出一道阴气森森的利爪！
“小心！”顾昭夜一步踏前，鬼火横扫，将利爪击散，但余波仍让苏晚照后退几步，撞在墙上。
她咬牙稳住身形，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张“引魂符”，咬破指尖，在符纸上飞快画下咒纹。
“给我定！”她将符纸抛出，口中念出咒语。
然而，符纸在空中刚亮起光芒，便突兀地扭曲崩裂，化作灰烬落下。
“怎么回事？！”她惊愕不己。
“你太紧张了。”顾昭夜冷冷道，随即挥手，一道更强大的鬼火轰然而出，逼得黑猫妖再次闪避。
“将军，我们还会再见的。”黑猫妖冷笑一声，身形化作一阵黑雾，消失在夜色之中。
屋内恢复寂静。
苏晚照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碎屑和残存的阴气痕迹，久久说不出话。
“它认得你。”她终于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安。
顾昭夜转过身，看着她，点头：“那是暗影阁的探子，专门追踪我等。”
“暗影阁……是冲着你来的？”她问。
“也不全然。”他顿了顿，语气略沉，“他们不想让你继续查下去。”
苏晚照心头一紧。
她本以为自己调查盗墓案、皇陵异动只是普通的案件，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符纸碎片，想起刚才那一幕——她明明己经画对了符形，也念准了咒语，可为何会失控？
她缓缓抬头，声音有些发颤：“我刚才用符失败……是因为契约的影响吗？”
顾昭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屋外，风又起，吹动帘角，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两人之间，也照亮了一条通往未知真相的道路。
但他不会让她一个人走下去。
苏晚照盯着手中那枚古玉，指尖着冰凉的表面。
玉质温润，雕工精细，隐约可见一道暗红色血纹贯穿其中——那是百年前战场上的印记，属于一个战死沙场、却仍不肯消散的将军。
她抬头看向顾昭夜，目光复杂。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用符术，得靠你这枚玉才能稳住？”她声音不大，语气却带着一贯的毒舌，“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顾昭夜垂眸看着她，神情平静：“不是感谢，是适应。”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道淡淡的阴气在他指间流转，与空气中的阳气形成微妙平衡。
“我们之间的阴阳契约，并非单纯的束缚。它是一道桥梁，连接生死两端的力量。你的符咒本就以阳气为主，如今混入我的阴气，自然需要调整。”他顿了顿，语气缓了几分，“若你不习惯，可以不用。”
“那可不行。”苏晚照嗤笑一声，将古玉紧紧握在手心，“我还没活够呢，可不想哪天画个符把自己炸飞。”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玉佩系在腰带上，动作利落，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思。
昨夜那场突袭虽己结束，但她心里清楚，那只是开始。
黑猫妖说出了“冥魂令”三个字，而顾昭夜对此只字未提。
他隐瞒了什么？
他口中的“他们不想让你继续查下去”，又到底是谁？
她没有追问，因为她知道现在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顾昭夜不是一个轻易吐露秘密的人，但他也不是会故意欺骗她的类型。
至少……现在不是。
风从窗外吹进，卷起桌角的符纸残片，轻轻飘落在地。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冥魂令的事？”她忽然开口。
顾昭夜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等你能承受真相的时候。”
苏晚照嗤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凝，却又不像以往那样剑拔弩张，反倒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外面传来敲门声，小翠的声音轻快响起：“两位起床了吗？早餐都准备好了哦！”
“进来吧。”苏晚照应了一声，顺势坐到桌边。
房门推开，小翠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点心和两碗米粥走了进来，边摆边笑道：“你们昨晚动静不小啊，我听着像是打雷似的，是不是吵架了？”
苏晚照一口茶差点呛住，咳嗽两声才缓过气来：“哪有那么夸张，就是……风吹大了些。”
小翠眨眨眼，一脸八卦：“郎君脾气硬，姑娘嘴又毒，我看你们挺般配的。”
苏晚照翻了个白眼：“别瞎点鸳鸯谱。”
“哎呀，年轻人嘛，害羞很正常。”小翠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开时还不忘留下一句，“要是真成了夫妻，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门关上后，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苏晚照低头喝了口粥，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你说……如果当初没有契约，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话出口的那一刻，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不是她会问的问题，但不知为何，在经历了昨夜那一战之后，她竟隐隐生出一丝好奇。
顾昭夜放下筷子，沉默片刻，低声答道：“也许……我会为你战死沙场。”
苏晚照心头猛地一颤。
她抬头看他，对上那双幽深如夜的眼睛，竟一时语塞。
战死沙场？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追问，却被他起身的动作打断。
“吃完了。”他淡淡道，“该走了。”
她咬了咬唇，最终没再问下去，只是默默站起身，整理好包袱，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清晨的阳光洒在客栈门口，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苏晚照回头看了一眼，心中莫名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昨日一场激斗仿佛从未发生过，但只有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独自面对灵异案件的捕快，也不再是那个被过去阴影牵绊的女子。
她身边，站着一个愿意为她挡下万千阴兵鬼火的男人。
“走吧。”她轻声道。
两人并肩踏上旅途，沿着蜿蜒的小路朝前方前行。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荒废的山脚。
一座破败的庙宇静静矗立于林间，墙垣斑驳，香火早己断绝多年。
苏晚照脚步一顿，忽觉一阵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她皱眉低声道：“这地方……不太对劲。”
顾昭夜站在她身旁，神色微凝。
下一秒，他的声音压低：“有人在布阵。”
果然，透过残破的窗棂，隐约可见数名身穿黑衣之人正围绕着殿中祭坛，手中执笔，在地面绘制某种图腾般的符号。
那些符号漆黑如墨，散发着诡异的光晕，仿佛连空气都被其吞噬。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她清楚一件事——
他们的麻烦，恐怕又要升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