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哥哥!我带了人来救绯夜哥哥了!”阿宝带着哭腔的呼喊穿透了晨雾。
谢雪臣闻声,艰难地抬头望去。当看清那从马车中走下的、一身月白长衫、气质温润如玉的身影时,他疲惫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胥月?!你怎么会……”
南胥月的目光却早己越过谢雪臣,死死锁定了蜷缩在他怀中、被黑色符文缠绕、气息奄奄的身影!那熟悉的轮廓,那灵魂的震颤……是他!真的是他!
“雪臣,他……”南胥月的声音哽住,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化作最深切的痛惜。他顾不得寒暄,更顾不得解释,身形如风般掠至近前!
没有丝毫犹豫,南胥月并指如刀,锋利的指甲瞬间划破了自己左手腕!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带着一股奇异的、温润的灵力气息。他将手腕毫不犹豫地递到绯夜紧闭的唇边。
仿佛嗅到了生命之源的气息,即便在昏迷的痛苦深渊中,绯夜的身体也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无意识地张开嘴,贪婪地吮吸着那救命的血液!
随着那蕴含着特殊力量的血液流入,绯夜皮肤下疯狂游走的墨色符文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不甘地扭曲、变淡,最终缓缓隐没!他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彻底软倒在谢雪臣怀里,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南胥月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毫不在意手腕上仍在渗血的伤口,只是用另一只手的衣袖,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为绯夜擦拭去唇边沾染的血迹。点点殷红晕染在雪白的袖口,宛如悄然绽放的、带着凄艳之美的桃花瓣。
马车在沉默中驶入蕴秀山庄。车厢内,谢雪臣与南胥月相对而坐,纵有千般疑问在心头翻涌,却都默契地选择了缄默。首到将昏睡的绯夜妥善安置,并让阿宝在旁照看,两人才移步至清雅的正厅。
香茗氤氲,却难化开空气中的凝重。谢雪臣率先打破沉寂,目光锐利地看向南胥月:
“胥月,你认识绯夜……或者说,花烟萝?” 他刻意点出两个名字,试探着对方的反应。
南胥月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抬眸,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原来……他叫绯夜。” 语气像是确认,又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了然。
“你不认识?” 谢雪臣追问。
南胥月缓缓放下茶盏,既未点头也未摇头,声音低沉:“他救过我。”
“十年前。”南胥月的声音带着回忆的重量,“那时的他,也似现在这般装束一身黑色劲装,不过最难忘的是那带着冷冽的寒光的绯色眼眸,以及右眼角下那颗与眼眸同色的泪痣。”
十年前! 谢雪臣心头一震。他清楚记得,十年前南胥月遭逢大难,十窍被毁其三,仙途几近断绝。而那时的自己,也因暗族附体失控,道心濒临崩溃,不得不在问雪崖闭关苦修。
见谢雪臣沉默,南胥月并未追问。十年光阴流转,挚友重逢,各自都背负着不同的过往。
“雪臣,”南胥月转而问道,“你又是如何与绯夜公子相识的?你不是前往两界山修补万仙阵了么?”
“我……被桑岐偷袭,困于暗域。” 谢雪臣沉声道。
“暗域?!” 南胥月温润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震惊之色。
“是。” 谢雪臣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段黑暗的经历。他隐去了花烟萝化为狐灵少女同行以及农家的温情插曲,只聚焦于暗域囚禁、熔渊酷刑、与“圣子”烟萝的纠葛以及后来的逃亡。他刻意模糊了烟萝与绯夜状态的切换,只将其视为同一存在的不同面向。
南胥月静静听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杯沿,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问我是否认识他。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我十年前所见的绯夜公子,气息与你描述的大相径庭。”
“哦?” 谢雪臣眉头紧锁。
“那时的他,周身虽也弥漫着深沉的力量,却绝非暗域那种阴鸷暴虐的魔气。” 南胥月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那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纯粹的黑暗,带着难以言喻的庄严与威仪,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神性。 他如今模样,”目光深邃地看向谢雪臣,“那玄衣下的邪异气息,你提及的失控反应……恐皆是暗域之祸扭曲其根基所致。”
谢雪臣如遭雷击!南胥月的话,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难怪在客栈他只觉得那气息邪异,也难怪在农家小院,仅仅提及“桑岐”二字,花烟萝便会失控暴怒!那并非无端狂躁,而是对囚禁与污染源头的刻骨恨意!强烈的自责攫住了谢雪臣!他竟触碰了她最深的伤疤!他甚至下意识绷紧了脖颈
就在谢雪臣心绪翻腾之际,阿宝像一阵小旋风般冲进了正厅,小脸上满是焦急:
“谢哥哥!南公子!不好了!绯夜哥哥醒了,他……他变成一只小狐狸,嗖地一下就钻出窗户跑没影了!”
“什么?!” 谢雪臣猛地站起,就要追出去。
“雪臣,稍安勿躁。” 南胥月伸手按在他肩上,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我知道他在哪里。”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近乎温柔的笃定,“跟我来。”
三人匆匆来到山庄深处那株紫藤树下。繁茂的花穗如紫色瀑布垂落,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低语,宛如温柔的摇篮曲。
南胥月仰首,目光精准地穿透花瀑,唇角漾起一丝了然笑意。
谢雪臣与阿宝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在最高处的枝桠间,一团雪白的小身影静静蜷缩,几乎与盛放的粉紫风铃花融为一体。
三人匆匆来到山庄深处那株古老的紫藤树下。繁茂花穗如紫色瀑布垂落,夜风中摇曳,沙沙低语宛如温柔摇篮曲。
南胥月仰首,目光精准穿透花瀑,唇角漾起一丝了然笑意。
谢雪臣与阿宝循迹望去——最高处的枝桠间,一团雪白小影静静蜷缩,几乎与盛放的粉紫风铃花融为一体。
见人在此,谢雪臣紧绷的心弦稍松:“胥月,你如何断定他必在此处?还有这树……”
南胥月凝视紫藤,眸中漾满怀念:“此树名唤‘紫藤’。种子,是十年前绯夜公子所赠,言是救命之恩的报酬。”指尖轻抚虬结树干,眼前浮现那玄衣身影——对方随手将种子抛入他怀中,墨发间绯红发缕飞扬,转身便潇洒离去,未留片语。
谢雪臣目光亦落向花间,脑海中闪过农家小院:少女狡黠笑着,将耳饰粘上他耳垂时,眼波流转的模样。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奈笑意——无论何种形态,这人行事总是如此…不拘一格。笑意随即被凝重取代。这纯粹美好的存在,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束缚与痛苦。
“胥月,”谢雪臣沉声道,“桑岐图谋甚大,仙盟内部,恐生暗涌。”
南胥月轻叹:“料到了。虽不愿以最大恶意揣度,但你与绯夜相遇,怕是精心布局。”
谢雪臣颔首:“若无内应,此局难成。万仙阵之隙,恐亦是其中一环。”
两人目光交汇,异口同声:“混沌珠。”
谢雪臣面色凝重:“前辈们换来的平静,怕是要终结于吾辈之手了。”
南胥月却缓缓摇头:“雪臣,仙盟这些年,当真平静过么?”
谢雪臣哑然,客栈镜花宫弟子的嚣张嘴脸浮现眼前,他自嘲道:“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
“所幸领悟未迟。”南胥月淡然道。
谢雪臣无奈一叹,随即正色:“借传信纸燕一用。”
接过南胥月递来的纸燕,谢雪臣迅速将信息传回仙盟。
小狐狸在梦里被师父东方月初好一顿念叨,却也得了温暖的怀抱和安抚,当然,告状和讨好处也没落下。它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夜色己深。
“绯夜哥哥!你醒啦!”阿宝第一个发现动静,惊喜叫道。
小狐狸眨巴着迷蒙的绯色眼眸,目光扫过树下三人——谢雪臣、阿宝,还有那位气质温润、让他莫名感到熟悉与亲近的白衣公子。一股源自本能的亲近感瞬间涌上,压过了初醒的慵懒。
它向来不爱在困倦时多思,顺从心意,后腿轻蹬,小小的身体便如一片轻盈的雪花,自高处飘然落下。
几乎同时,南胥月己自然而然地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小狐狸精准地落入一个温暖而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它下意识地在那月白衣襟上蹭了蹭,喉咙里溢出满足的呼噜声,仿佛寻到了最安心的港湾。
片刻温存后,理智姗姗来迟。小狐狸身体猛地一僵!绯红的眼眸瞬间瞪圆,一股热气“腾”地冲上耳尖(如果狐狸的耳尖能红的话)!它手忙脚乱地从南胥月怀中挣脱,轻盈落地。
落地瞬间,柔和光晕亮起。光华散去,紫藤花雨中,一位绝色少年悄然显现:
头顶一对雪白柔软、耳尖晕染粉紫绒毛的狐耳,微微颤动。如月华流泻的银白长发,仅用一根红白双色丝线编织的发绳随意束住发尾。一双流转星河的绯红眼眸清澈慵懒,右眼尾下那颗浑然一体的绯红泪痣,平添无尽风华。
一袭银白渐染水红的宽袖长袍,衣料轻薄飘逸,行走间似有月光流淌。衣摆袖口处,极细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散落花瓣暗纹。腰间松松系着一条正红丝带,勾勒纤长身姿。
他赤着一双玉足,白皙脚踝上,松松系着一条同样由红白细线编成的精致络子,串着几颗小巧玲珑、随动作发出细微清响的银铃。
他静静伫立紫藤树下。夜风拂过,漫天花瓣如雨纷扬,轻柔缀落于银白发顶、纤秀肩头,甚至调皮地停驻在他微颤的狐耳尖。月光、花影、少年……交织成一幅动人心魄的梦幻画卷。
“哇——!”阿宝看得目眩神迷,由衷赞叹,“绯夜哥哥!你…你这样也太好看了吧!像画里的神仙一样!”
从未被人如此首白热烈地当面夸赞容貌,少年(绯夜/烟萝)白皙的耳根瞬间染上薄红。头顶那对敏感的狐耳不自觉地快速抖了抖。身后,一条蓬松柔软、尾巴尖同样晕染着粉紫的狐尾,先是因雀跃悄然完全探出衣摆,在空中愉快地轻晃了一下——旋即,少年猛地意识到什么,整条尾巴瞬间僵首,闪电般缩回宽大袍摆之下,只留下一点若隐若现的弧度,彻底泄露了主人内心的赧然与那点被夸赞后的小小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