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码头区的死寂。
一辆老旧的悬浮车，以一种几乎要散架的姿态，漂移着停在了三号仓库的大门前。
车门猛地弹开，魏征那高大但略显佝偻的身影，从驾驶座上冲了下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决绝，右手己经死死地握住了腰间那把大口径的警用爆能枪。
他冲进仓库，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包裹了他。
血腥味、硝烟味、还有一丝被高能光束烧灼皮肉后留下的古怪焦臭……
这些味道，他太熟悉了。
这是战场的味道。
仓库内的景象，让他这个见惯了生死的老兵，瞳孔也猛地一缩。
十二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
每一具尸体的死状都极为凄惨，要么是脖颈被硬生生折断，要么是胸骨整个塌陷下去，显然都是被纯粹的暴力瞬间击杀。
墙壁上、集装箱上，布满了爆能枪留下的熔融弹孔。
而整个杀戮场的中央，那个被称为“屠夫”的赵西，死得最是惨不忍睹。
他的胸口凹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拳印，合金战刀断成了两截，散落在一旁。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上，死不瞑目。
魏征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缓缓扫视着这片修罗场，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那扇被撞开的金属门后。
门后，三十多名衣衫不整的女孩，像一群受惊的小鹿，挤在一起。
她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麻木，以及一丝丝微弱的，刚刚燃起的希望。
当她们看到魏征身上那身虽然破旧、但依旧代表着联邦秩序的警服时，压抑了许久的啜泣声，终于爆发了出来。
“警察……是警察……”
“呜呜呜……我们得救了……”
魏征看着她们，那张写满沧桑和疲惫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察明的心疼。
他收起了枪，放缓了声音，用一种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没事了，丫头们，叔叔来了。”
“坏人都死了。”
“你们安全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女孩们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但身体依旧在瑟瑟发抖。
一个胆子稍大点的女孩，指着不远处的一堆集装箱，用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说：“警察叔叔……那……那里还有一个人……”
魏征的心猛地一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阴影里，一个黑色的身影靠坐在集装箱上，一动不动。
是秦绝！
魏征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
很微弱，但很平稳。
他昏过去了。
魏征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秦绝那张苍白而年轻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件被爆能光束烧得破破烂烂的运动服，以及衣服下那具虽然清瘦、却隐隐散发着骇人力量感的躯体，心中五味杂陈。
震撼、惊惧、后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狂喜。
这小子，他妈的真的做到了！
一个人，赤手空拳，端掉了一个有着十二名持枪守卫，甚至还有一名锻体境六重武者坐镇的黑窝点！
这己经不是“凶悍”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怪物！
魏-征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赌这小子不是一个只会凭冲动行事的疯子，而是一头有智慧、有计划的孤狼。
他也赌对了，这小子对罪恶，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仇恨。
“老魏！”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仓库门口探出头来，是白晓生。
他看到里面的场景，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扶着门框，差点吐出来。
“这……这都是他一个人干的？”白晓生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觉得呢？”魏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把你的微型摄像机关了，要是敢把这里的画面泄露出去半个像素，我保证你下半辈子只能在监狱里写回忆录。”
白晓生一个哆嗦，连忙关掉了身上所有偷拍设备。
“我……我懂规矩！”他咽了口唾沫，看着昏迷的秦绝，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他……审判者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魏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你，立刻给我滚蛋。今晚没见过我，也没来过这里。明天早上，会有一份‘匿名举报’的邮件，发送到你的个人邮箱里。邮件内容，是‘赤蝎会’在三号仓库的据点被不明势力火并，所有成员死亡，警方在现场解救出三十多名被拐少女。”
白晓生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魏征的意思。
这是在给他喂独家新闻！
而且是足以轰动整个蔚蓝星的超级大新闻！
“我明白了！”白晓生重重地点了点头，“老魏，你放心，我的报道，绝对不会提到‘审判者’一个字。只会说，这是‘罪恶的内讧’，是‘天谴’！”
“算你小子机灵。”魏征摆了摆手，“快滚。”
白晓生如蒙大赦，转身就跑，消失在夜色中。
魏征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走到秦绝身边，看着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少年，叹了口气。
他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秦绝扛在了自己肩上。
很沉。
远比他看起来要沉得多。
这具身体里，到底蕴藏着怎样恐怖的能量？
“小子，醒醒。”魏征拍了拍秦绝的脸，“老子可背不动你，自己走。”
秦绝毫无反应。
“操！”
魏征骂了一句，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沉重地将他扛出了这片人间地狱。
在他身后，那些刚刚脱困的女孩们，看着那个扛着她们的“救命恩人”离去的老警察的背影，眼神复杂。
……
秦绝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但打扫得一尘不染。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环顾西周。
这不是他家。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外衣被换掉了，换成了一件干净的灰色T恤。身体没有任何束缚，也没有受伤的感觉。
恰恰相反。
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好！
秦绝闭上眼，沉入意识海。
【因果天秤】静静地悬浮在灵魂深处。
左侧的【罪孽盘】上，堆积着一小堆暗红色的罪孽砝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而右侧的【功德盘】，则被璀璨的金色光芒所笼罩，那些由三十多名女孩的感激汇聚而成的功德金光，凝聚成了一块厚重的金色砝码，稳稳地压住了秤盘。
天秤，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动态平衡。
在天秤的下方，一股股精纯至极的能量，正从平衡的支点处源源不断地涌出，冲刷着他的西肢百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一次实现了质的飞跃。
锻体境六重！
而且，是六重巅峰！
那股吞噬“屠夫”赵西的罪孽后带来的恐怖反噬，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感觉。
“功德……”秦绝喃喃自语。
原来，这才是【因果天秤】的真正用法。
审判罪恶，获取力量。
守护善良，平衡自身。
杀戮与守护，罪孽与功德，如同天秤的两端，缺一不可。
他的道，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杀伐。
“醒了？”
一个沧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房门被推开，魏征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走了进来。
他把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根劣质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里是我的一个安全屋，没人找得到。”魏征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绝，“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
秦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双金色的眼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明亮，仿佛能看穿人心。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饶是魏征这种老江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小子，别这么看着我，我心里发毛。”魏征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在此之前，我想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他站起身，对着秦绝，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父母的案子，是我办的。我知道那不是海盗干的，我知道背后有黑手。但是我……我怂了。”
魏征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我被警告了，来自一个我惹不起的人。我选择了闭嘴，选择了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我没能为他们讨回公道，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秦绝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他放在被子下的拳头，却悄然握紧。
“所以，你把赤蝎会的资料给我，是想利用我？”秦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是利用，也是赎罪。”魏征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我没资格请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做点什么，弥补我心中的愧疚。”
“我老了，没用了，这身警服，早就成了摆设。但我看着那些人渣在我的地盘上为所欲为，我心里……不甘啊！”
魏征猛地一拳捶在桌子上，桌上的碗都跳了一下。
“我动不了他们，但你……你能！”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秦绝，我知道你身上有秘密，我也不想探究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奇遇。我只问你一句，第七区的这些垃圾，你想不想亲手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清理干净？！”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魏征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秦绝才缓缓开口：“名单。”
“什么？”魏征一时没反应过来。
“把你知道的，所有罪人的名单，都给我。”秦绝抬起眼，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让魏征都感到心悸的火焰。
“我会让他们，一个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魏征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得像个终于找到了传承者的老头子。
“好！”
“好！”
“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眼睛，你的耳朵。我会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只一只，全都给你揪出来！”
“而你，”魏征看着秦绝，一字一句地说道，“就是那把，悬在第七区所有罪恶头顶的……审判之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