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那低沉冰冷的声音咀嚼着这个名字,暗金漩涡般的目光在她苍白沾满血污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将这渺小的印记刻入万古冰封的记忆。“本尊,沧溟。”
沧溟。两个字,带着万载孤寂的沉重和碾碎山岳的威压,狠狠砸在云蘅的心头。那不是名字,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烙印。
“记住,蝼蚁。”沧溟的声音依旧冰寒刺骨,但那份纯粹的毁灭欲似乎被某种更冰冷的东西取代——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你的命,从此刻起,系于能否炼出那枚‘丹’。若炼不出,或存异心……”他脖颈极其轻微地一动,刺在翳风穴的银针清辉随之波动,针尖下的皮肉微微凹陷,形成一个危险的弧度。“……本尊会让你知晓,何为真正的……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缠绕在他身上的巨大符文锁链猛地一震!并非攻击,而是一股沛然莫御、冰冷彻骨的无形力量骤然降临!
云蘅只觉得身体一轻,随即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攥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整个人便被狠狠甩离了冰冷的地面,朝着沧溟身后那个深邃如同巨兽咽喉的洞窟入口飞去!
“呃!”短促的痛哼被灌入口鼻的阴风堵住。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砸在洞窟内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五脏六腑像是被狠狠擂了一拳,眼前金星狂冒,喉头腥甜翻滚。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比深渊底部更甚。洞窟内没有风,空气粘稠压抑,带着岩石的冷腥和一种更深沉内敛、却更令人心悸的魔气沉淀感。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几步之外,沧溟那压抑着无边痛苦、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锁链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每一次呼气都仿佛裹挟着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寒。
身后,是巨大的、布满扭曲暗红符文的洞窟入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隔绝了外面翻涌的魔气狂潮,也隔绝了最后一丝渺茫的退路。身前,是黑暗中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庞然存在,那根维系着暂时“和平”的银针,在沧溟颈侧散发着微弱而倔强的清辉,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也是悬在她头顶、随时会斩落的利刃。
她被彻底囚禁了。在这名为“囚仙洞”的绝地。
身体各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臂骨骼错位的感觉尤为清晰。云蘅蜷缩在冰冷的岩石地上,牙齿因寒冷和疼痛而咯咯作响,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遍布的伤口。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几乎令她窒息。
但,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极致的恐惧之中,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属于现代研究者骨子里的执拗与疯狂,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星火,骤然燃烧起来!
炼丹!以魔气为引,化毒为丹!
这念头在绝境中迸发,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却也点燃了她眼中属于猎手的光芒。她不再仅仅是被恐惧支配的猎物。
黑暗中,她那双因失血而显得黯淡的眸子,燃起了专注、冷静、近乎狂热的火焰。她艰难地撑起身体,不顾全身的剧痛抗议,开始用还能活动的右手,一寸寸地摸索身下的地面和触手可及的洞壁。
岩石冰冷、坚硬、粗糙,布满岁月侵蚀的裂痕和凹凸。没有植物,没有水源,只有死寂的石头和……无处不在的、沉淀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浓郁魔气。
“需要……材料……”她喘息着,声音嘶哑,更像是对自己说。“毒源……在他身上……引子……魔气……无处不在……但载体……丹炉……”
原主关于炼丹的记忆碎片混乱而稀少,大多是关于被嘲讽为“废柴还妄想炼丹”的屈辱画面。真正的丹道知识,贫瘠得可怜。但属于现代云蘅的庞大药理知识库和精密实验思维,此刻成了她唯一的依仗。
她想起沧溟颈侧那条诡异搏动的墨绿毒线。那是核心的毒源,霸道、阴损、深入骨髓神魂。而魔气……这充斥枯骨渊、源自沧溟本身的狂暴能量,既是毒药,也可能是解药的关键“引子”!以毒攻毒,化死为生!关键在于如何“化”!如何将这两种毁灭性的力量,在某种“炉鼎”中,淬炼融合,逆转乾坤!
载体……丹炉……
她摸索的手指忽然顿住。指尖触碰到一块嵌入地面的、约莫巴掌大小、边缘锋利的……黑色薄片?入手冰凉,质地非金非石,异常沉重,表面似乎有着极其细微的、如同天然生成的螺旋纹路。
这是什么?
云蘅心中一动,强忍着剧痛,用指甲和手指的蛮力,一点点抠挖岩石缝隙,试图将那黑色薄片撬出来。粗糙的岩石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渗出,染红了薄片边缘,她却浑然不觉。
就在她全神贯注与那块薄片较劲时,黑暗中,那双燃烧着暗金漩涡的眸子,无声地转向了她。
沧溟的半边身体依旧隐在最浓重的阴影里,只有被锁链缠绕的肩背轮廓和那条刺着银针的脖颈暴露在微弱清辉的边缘。他看着那个渺小如尘埃的身影,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蠕动,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蝼蚁,试图撼动坚硬的岩石。
没有灵力波动,只有纯粹的、近乎愚蠢的蛮力和一种……令人费解的专注。
那根刺入他翳风穴的银针,清辉稳定地流转着,将脖颈侧面那条墨绿毒线死死压制。虽然剧毒的根源并未拔除,但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神魂、足以让神魔疯狂的极致痛楚,确确实实被这微弱的清辉隔绝了大半。
久违的、一丝近乎奢侈的“平静”,笼罩着那被剧毒肆虐的区域。
这种感觉……陌生又诡异。
沧溟的眼中,毁灭的暗金漩涡缓缓转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云蘅染血的、抠挖岩石的手指,审视着她眼中那簇在绝境中燃烧的、属于研究者的专注火焰。轻蔑依旧存在,但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如同投入古井的微石,悄然漾开。
“哼。”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冷哼在死寂的洞窟中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云蘅浑身一僵,抠挖的动作瞬间停止,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猛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眼中充满了戒备和惊惧。
只见一点微弱的幽光,毫无征兆地从沧溟身侧的黑暗中亮起,无声无息地悬浮起来,朝着云蘅的方向缓缓飘来。那光芒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稳定,映照出周围一小圈模糊的景象。
那是一块……残缺的玉佩?
玉佩只有半截,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古玉般的青白色。但诡异的是,玉佩内部,并非玉质纹理,而是仿佛天然生长着无数细小的、如同星云漩涡般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在幽光下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古老、沉重、却又与沧溟身上魔气同源的气息!正是这些暗金纹路,散发着那点微弱的幽光。
玉佩飘到云蘅面前,悬浮在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幽幽的光芒照亮了她沾满血污和骨灰的手,以及那块她刚刚撬出一半的黑色薄片。
“此物名‘沉渊星屑’,深渊魔气万年沉淀所凝。”沧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内含一丝惰性魔源,勉强可作‘炉鼎’雏形。至于这个……”幽光微微闪烁,似乎指向那半块玉佩,“……残玉‘逆鳞’,其内星涡可引魔气,暂作‘火种’。蝼蚁,别让本尊失望太久。这针……撑不了太久。”
话音落下,那点幽光如同耗尽了能量,骤然熄灭。半块“逆鳞”玉佩“啪嗒”一声轻响,掉落在云蘅面前冰冷的岩石地上。
洞窟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沧溟颈侧那根银针散发的微弱清辉,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心跳,顽强地闪烁着。
云蘅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块触手冰凉、内部仿佛封印着暗金星云的残破玉佩(逆鳞),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块边缘染血、沉重冰凉的黑色薄片(沉渊星屑)。
炉鼎雏形……引魔火种……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中那簇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没有丹炉?那就自己造!没有灵火?那就引魔火!
她伸出颤抖的、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半块“逆鳞”玉佩。玉佩入手温润,内部暗金星涡似乎感应到她的触碰,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魔气,顺着指尖悄然流入她残破的经脉,带来一丝冰凉的刺痛,却又诡异地抚平了一部分因反噬带来的灼痛。
云蘅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和那块沉渊星屑薄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材料有了,方向有了。
接下来,就是与时间、与死亡、与眼前这尊恐怖堕仙的博弈。
炼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