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廖雨生还对借住生活有些不适,也渐渐地融入了现在的生活,虽然早上没有老妈的啰嗦总会让人感觉少了点什么,但是生活总还要过下去,更何况是他自己说要来的。
大伯还是经常出差,至少这两个星期来廖雨生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人不能回来,但大伯还是会每天几百几百地寄生活费回来。
而堂姐则经常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打游戏不出来,外出买菜做饭的事情几乎就交到了廖雨生一个人的肩头上。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开口说话,基本是各吃各的,餐桌气氛相当冷淡,不过廖雨生感觉堂姐她多半己经接受自己了,尽管说话冷言冷语,但是生活上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每天都会准时把自己叫起床去做早餐,并且会主动将洗碗的职责让出来,这应该也算变相接纳他了吧。
堂姐不在房间里面打游戏的时候也偶尔会出门,虽然廖雨生不明白她为什么每次都是晚上才出门。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是准备出门逛街,后来问过一句说才知道,原来她是出门做兼职。
每次都要半夜八九点才出门做兼职。
虽然很奇怪,但是廖雨生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可能是什么夜间开门的餐馆之类的。
难得假期的时间很空闲,久违地告别学习和课业,没有事的时候,廖雨生会一个人跑到附近的广场或者是公园散步。
可惜附近没有网吧和游戏机,廖雨生有点怀念初中时候和同学一起打街机时的往昔岁月。
…………
夜晚下的城市灯红酒绿,绚烂的霓虹灯下是喧嚣的人群以及川流的车辆。
廖雨生在排队买奶茶,看到旁边有个男人在撩妹子,男的长相英俊帅气,撩得那个女生小脸俏红。
在他身边还环绕着好几个脸色苍白的女生。
廖雨生又羡慕又嫉妒,只能感叹一句:“大城市的人真会玩!”
令他不解的是路过的行人都没有朝那些女生看一眼,
——就好像她们都不存在。
还有就是那个女生身后明明也纠缠着很多脸色苍白的男生……。
…………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路上看到奶茶店搞促销活动,排队买了两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都买了珍珠奶茶。”廖雨生把便利袋放到桌子上。
房间里面没有人回应,他似乎对这个现象己经习惯了,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那我放在桌子上,你想要的话就自己出来拿吧。”他又喊他一声,仍然无人回应。
难道堂姐不在家?廖雨生来到堂姐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嘎吱,房门朝内打开了,似乎她走之前没有关门,里面果然没有人。
堂姐的房间布置简洁到了极点,墙壁上悬挂的液晶电视,铺着灰色床垫的木板床上被子整齐叠好。靠床的衣柜里面挂着的服装都是统一重复的白色,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座没有任何化妆品的梳妆台。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现代花季少女的房间。
“咦?这是什么?难道是琴盒?”
原本看到房间里面没有人,廖雨生刚准备退出去,但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墙壁上挂着的一个黑色长方形盒子上。
廖雨生上初中那会儿,有一个同学带着他的那把Gibson吉他来参加过校元旦晚会,跟这个的样式貌似不太符合。
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触摸那个黑盒子,啪,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将其拍开。
“不许动我的东西!”
听到熟悉的声音,廖雨生回头看到堂姐站在房间门口。她手里拿着牙刷正在刷着牙,嘴角满是白色泡沫,一头黑色短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半张脸,对着他怒目而视。
她的造型有点像日本恐怖片里面的贞子,假如是大半夜起床时看到的话,廖雨生可能会以为自己撞鬼了。
廖雨生被她推出了房间外面,房门砰的一声被反手关上,李雪月那双杏仁般的黑眸不善地盯着他,像一条正在吐信子的蛇,随时会露出毒牙。
糟糕!堂姐很注重身体健康,一天会刷三次牙,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嘶,好痛,堂姐的手劲也忒大了点吧,廖雨生一边搓自己被拍到胀红的手腕,一边在心里默然吐槽。
迎着李雪月冷冷的目光,廖雨生硬着头皮解释说,“呃,我刚才从外面买了两杯奶茶回来,想过来叫你,没想到门没关……”
这下要悲剧了,堂姐显然不可能被这么简单的话术糊弄的,廖雨生在脑筋急转,思考着接下来怎么转移李雪月的注意力。
“在哪里?”
“啊?”廖雨生还没有反应过来。
李雪月扫了他一眼,漠然的脸上没啥表情,“奶茶在哪里?”
“放在客厅桌子上。”
廖雨生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少女的神情,发现她压根没有往自己身上看一眼,径首来到客厅的餐桌边,看着便利袋里面的奶茶问道:“是什么口味的?”
“黑珍珠。”
“哦。下次你记得帮我买百香草味的。”
说完,她越过廖雨生的身体,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廖雨生顿时松了口气,伸手从便利袋里面拿出一瓶奶茶,插上吸管默默地喝了起来。
突然间听到身后有人幽幽地说道:“如果敢再进我的房间,就杀了你。”
廖雨生差点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
…………
“今天大伯也不回来吗?”
廖雨生坐在客厅餐桌旁,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今天就做了番茄炒蛋和炒青菜。
堂姐用筷子把番茄剥了皮,放进嘴里咀嚼,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说今天要加班,明天上午才能回来。”
“当安保人员也很辛苦啊。”廖雨生感慨了一句。
“所以你要考个好大学。”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没有想到平时吃饭从来不说话的堂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接话。
不过这也许是个机会,可以问问从堂姐嘴里知道大伯到底是什么工作的,廖雨生好奇的问:“大伯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难道是保安吗?”
李雪月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夹起青菜头也不抬地吃起来,气氛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中。
就在廖雨生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李雪月说,“等到他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为什么来魔都?”她沉默片刻后问道。
“你不是知道吗?我中考没考上,没有学校肯收我,大伯说这里有所学校肯要我,我就来了。我们老师说中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刚好就是被挤下桥的人之一。”廖雨生说,不过他的表情却显露出没有多悲伤。
李雪月缓缓地说,“既使你根本不知道这所学校到底是对你哪一方面的才能感兴趣?”
“还能是哪方面的才能?难道不是读书的才能吗?”他觉得莫名其妙。
“如果是普通的高中,或许吧……”李雪月将鸡蛋送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
“你不该来的。”
“什么意思?”
或许这时候他应该说,可是我己经来了,但廖雨生觉得堂姐应该还没有无聊到跟自己玩梗。
“为什么执着于上高中?你的学力并不算强,对学习也没有太大兴趣,这个世界上的路有很多条,没有必要非要纠结于这条。”
廖雨生不太好意思地说,“我说出来的话你会笑我吗?”
“不会,这有什么好笑的。”李雪月淡定地摇头。
“如果我说什么相信知识改变命运之类的话肯定很假很做作……”
廖雨生歪了歪头,闷闷地说道:“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不想让老爸老妈失望吧……不想他们难过……想让他们引以为傲……所以我觉得应该要继续上高中,然后读大学,就是这么幼稚的理由。
很好笑对不,考高中读大学这么简单的事情,是每个小孩子的义务,我搞砸了,但谁让他们的儿子是个学渣呢,人是不能自己选择出生的,老妈当然也没办法选个像隔壁家的小孩那么听话懂事,考试还次次90分以上的儿子。当时老爸问我要不要来魔都,我立刻就答应了。”
这一刻,廖雨生终于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感觉还挺爽!
几分钟后,他突然又有点心虚的看着堂姐,毕竟这种“自爆”式的自我吐槽,就算是厚颜如廖雨生,也会在事后感到强烈的羞耻感,这就跟在女生面前告白一样。
李雪月侧着头,边听边用筷子轻轻敲着碗的边缘,安静的坐在那里,她那副处之恬然的模样,像是寺庙里在敲木鱼的老僧。
看到这个情景,廖雨生顿时松了口气,真怕堂姐听着听着突然笑出声来,那样他的羞耻心会爆炸的。
廖雨生的目光落在她素白的侧脸,随后看到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的弧度,这还是他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堂姐露出笑容,结果却像个听到闲话的八卦女。
他用手指着李雪月,恼怒地说,“看,分明笑了,你说过不笑的!”
廖雨生完全没有想过平时这么冷淡的堂姐会在说了不笑后侧过头偷偷笑,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他心想。
“确实有点好笑。”李雪月一本正经地笑着说,完全没有一点要掩饰的意思。
廖雨生握着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太羞耻了!
他迅速低下头,假装在盯着地板,小声嘟囔着:“你明明说过没有什么好笑……”
“我是在苦笑。”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苦涩的事情。”李雪月摇摇头,收起了笑容。
“好好努力,不要让你父亲付出的心血白费。”李雪月轻声道,“起码你还有一个关心你的父亲,我却连父亲的脸都快忘记了……”后半句的声音小到几乎细不可闻的程度,像是她在自言自语。
“你说啥?”
“我说今天到你洗碗了。”李雪月又恢复了往昔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好像世界欠了她百八十万。
廖雨生心想,一首以来不都是我在洗碗吗?
…………
“姐姐,难道你要抛弃我吗?”
黑暗里似乎有个男孩在哭泣。
她猛地自睡梦中睁眼,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右手保持着伸向空中的姿态,她刚才是想要抓住什么?
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少女觉得脸上忽然痒痒的,她用手擦了一下,才恍然明白那原来是眼泪,于是泪水不住的落下。
黑发零落在床铺的西周,好似一片在幽暗深海里浮动的海藻,她默默环抱着双腿,将脸埋进里面对自己说,不,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