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随着一声长鸣划破夜间的宁静,高铁犹如一条巨蟒准时进入站点,庞大的流线型钢铁车身掀起一阵猛烈的气流。
随着地铁的大门打开,原本寥寥无人的站台突然热闹起来,拎着大件小件的乘客鱼贯而出,不一会儿就挤满了站台,呼喊此起彼伏。
廖雨生吃力地拖着行李箱挤出车门,被人流裹挟着向外走,他一下车就用目光扫视车站大厅,想要找到自己的目标。
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人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廖雨生。
准备的还挺周全……他立即推着行李箱朝那边挤过去。
“应该就是他吧,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三左右,黑短发,男性。”女性清澈的嗓音传入耳中。
“大概……”同时,一个男人不大确定地回答。
廖雨生终于挤到了两人面前,一名中年男人插着裤兜站在旁边向他招手,右边的少女面无表情地举着一块高高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
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头发在脑后扎成辫子,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精气神,但眼神很犀利。
这应该就是他的大伯,父亲口中那位“不务正业”的兄长。居然意外年轻,按自家老子的年龄算,恐怕有三十几岁了,还跟大学生没什么区别,老爹反而比他成熟几分。
在大伯身边的黑发少女看上去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她身高大约一米七八,身材偏纤细,齐肩的漆黑色短发,有着明晰的蝴蝶骨,站在那里仿佛会被一阵风吹走。
她身上套着件咖啡色的风衣,戴着一副黑色墨镜。墨镜下的眸光此刻在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自己,好像要把他从头到脚看个通透。
“嗨,雨生,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大伯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男人爽朗地笑着,张开双臂,像是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伯好!”廖雨生任由他抱住了自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大伯指了指少女,“她应该算是你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卡顿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称呼。
“叫我堂姐。”少女瞄了他一眼,无奈地开口道。
“堂姐?”廖雨生扯了扯嘴角,他貌似没有听说大伯有孩子啊,不是说他30多还单身吗?
大伯立即顺着少女的话往下接,“对,没错,你比他小两三岁就叫堂姐。”
“哦。”廖雨生呆呆地站在原地应道。
男人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立刻将廖雨生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看到那一张“满含深意”的笑脸,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大伯的眼神好可怕!他在心里吐槽。
见气氛凝重,大伯弯下腰,搂住默不作声的两人,微笑道:“你们脸色怎么都这么凝重,没事,放松一点,婉辞你是堂姐,要记得让让堂弟,不要欺负他喔。”
“还有雨生,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婉辞,我平时可能会不在家,你们两个要相互关照彼此。”
廖雨生对这种自来熟的性格完全没有抵抗力,身体僵硬的像雕像一样,只能不失礼貌的微笑。
被称为婉辞的少女则对此见怪不怪。
三人在车站大厅里面“交谈”了一会儿,大伯就自告奋勇的帮他提起行李,不过男人的力气确实不小,整个箱子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几十斤重。他一只手就扛了起来,神情很轻松的哼着听不出调子的歌曲往外走。
那矫健的步伐,让人猜测他可能是某健身房的常客,但……廖雨生扫了一眼大伯那跟高中生一样单薄的身板,顶多微壮,手臂倒是纤长有力。
到了车站外面,两人留在原地,等大伯去把车开出来。
少女扭头看向他,虽然有一个文艺的名字,但她的身材却很修长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穿衣显瘦的类型。
“你叫廖雨生?”
“是。”廖雨生点点头,目光悄然从她的脸庞移走,不敢首视那一双戴着墨镜的眼眸,少女墨镜后的目光好似有锋芒。
“我名字叫李雪月,字婉辞,你不要记错了。”
李雪月?李,原来她不姓廖……现代的女性起名还有“字”的么……各种思绪如泡沫般在廖雨生的脑海中浮起。
“我是叔捡回来的小孩,字也是他帮取的。”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李婉辞难得解释一句。
“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吗?”她继续说道。
她想让我当小弟?
见廖雨生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她像台没有感情地复读机,“听见了吗?”
对方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廖雨生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打算先认怂,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听见了。”
很快,一辆样式略显老旧的白色奔驰缓缓停在旁边,车窗摇下后,大伯的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右手从车窗伸了出来打招呼,“先生,女士们上车吧!”
廖雨生打开后备车厢,把行李放进去,然后拉开后门坐到了后排车座,李雪月正靠右边车窗侧头看风景。
坐在车内廖雨生也没有出声,坐了一整天的地铁,他的精神不免疲惫,尽管在车上睡过一次。
但新的睡意马上又涌上来,很快压断了那一根紧绷的弦,头一歪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雪月侧目看了眼躺在椅子上昏睡的“堂弟”,身体斜靠的姿势滑稽又显得人畜无害,神色变得古怪。
等到下车,廖长安发觉自己的侄子己经睡着了,于是只能轻轻把他抱起来,另一只手扛着行李箱运到了楼上,安置在原本准备好的房间,丢到床上盖好被子。
最后看了一眼正熟睡中的青年,他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
………
廖长安刚准备返回房间,中途却折返了一圈,来到了旁边的另一个没有锁门的房间,里面开着灯,隐约可以听到激烈的游戏音响声。
笃笃!他没有第一时间闯进去,而是屈指敲了敲房门。
然后才缓步走入房间,看到养女坐在地板上手里捧着PS5游戏机,目不转睛的盯着墙壁上的液晶屏幕,对面人物被清空血槽不甘地倒下,背景声音在进行胜利宣言:YOU WIN!
“再来一局呗,这次我来试试手。”游戏机是双手柄,廖长安拿起一个配套手柄坐到旁边,娴熟的摁动按钮。
他动作非常灵活,不到五分钟就用升龙拳把对手给打爆了,屏幕上的角色缓缓倒地。
“不跟你打了。”李雪月悻悻地放下游戏机手柄。
她又想起了十岁那年不堪回首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为了跟廖长安争论谁负责饭后洗碗的工作,于是跟他用玩街机来打赌,如果自己能打赢他一次,以后都由他来洗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连输三十局。除了第一局接近了目标之外,从第二局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能够碰到对手,被人当做沙包一样清空了血量,成功荣获家里今后的洗碗权。
更关键的是,这个男人并不是凭借操作意识或者经验获胜。他只是单纯的靠手快来先发制人而己,自那以后,她就发誓再也不跟这家伙打街机了。
“对了,婉辞,你似乎对我把雨生叫到家里面来住的决定很不满。”他放下游戏手柄。
李雪月盯着液晶屏幕,头也不回地闷声道:“嗯。”
“你对他的印象不好吗?”
“嗯。”
“不会啊,这孩子性格有点像我……”
“嗯。”
“婉辞,其实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不是突然一拍脑门就做出的决定。”男人明显拿这个倔脾气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倒不如说是廖长安本身并不太擅长跟孩子相处,这可能也是他至今单身的原因之一。
“你把他叫过来,就不怕出什么意外?”李雪月终于冷冷的开口道。
“放心,有我在,没事的!”廖长安放下手柄,做屈肘运动。
“其实我对这个唯一的侄子抱有一些期望。”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单手插兜,“你也知道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胡思乱……。”
李雪月闻言皱起了秀气的眉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你觉得他能成为跟你一样的人,别开玩笑了!”
廖长安振振有词地说:“婉辞,不要小看我们廖家的血脉啊,我的侄子只要正常成长,未来肯定成就不低!”
“我现在终于相信你己经老年痴呆了。”
“谁知道呢?”廖长安微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抬头眺望窗外的夜空,那轮明月依旧宁静照耀。
叹了口气,他伸手进上衣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包“黄鹤楼”,熟捻地挑出一根叼在嘴里。
李雪月眉头皱的更深了,语气生冷的道:“抽烟请到阳台去,而且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要把你那个死烟瘾戒掉,你不会想老了以后去医院里面吸空气吧?”
“实话跟你说,真的很难……”廖长安摸了摸口袋,没有在身上找到打火机,于是就这样叼着烟说:“我到外面去。”
他快步向房间外走去,李雪月正拿起游戏手柄准备发泄刚刚被“血虐”的怒气。
男人低沉平静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雨生他不应该成为我……应该超越我才对。”
少女握着手柄的动作略微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