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野贤盘腿坐在廉价公寓的榻榻米上,面前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崭新得像刚从印刷厂偷出来的。
窗外蝉鸣聒噪,夏日的阳光把楼下便利店“冰激凌半价”的招牌晒得发蔫。
“咪啾~”
橘猫“后勤主管”团在他大腿上,睡得西仰八叉,的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残留的死亡气息早被魔王牌恒温暖炉(自动散发的微量咒力)中和得只剩奶猫味和一点海盐汽水的清爽感。
波塞冬的精神损失费里大概包含了顶级猫粮和毛发护理,这小东西油光水滑。
笔尖悬在最后一道大题上空,南野贤眼皮半耷拉着。
函数?导数?世界都快炸成烟花了,还得跟二次函数求导较劲。
他打了个哈欠,指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边缘一搓,一粒米粒大的炽白火苗“噗”地跳出又湮灭,精准得连空气都没扰动分毫。
*控温精度+0.1,权能浪费度-0.1。*
他内心给自己打完分,认命地开始列式。
弑神者的过目不忘和理解力飞跃用来写高中数学作业,就像用歼星炮轰蚊子,高效,但憋屈。
“叮咚!”
门铃响得突兀又急促,带着一种“查水表,不开门就踹”的官方气势。
南野贤笔尖一顿,纸上留下一个小墨点。他肩膀上的橘猫耳朵抖了抖,没醒,只是不满地“咕噜”了一声。
门外,不是警察制服,也不是咸腥的海神。
是两个穿着深蓝色笔挺西装、戴着墨镜、活像刚从《黑衣人》片场跑错频道的家伙。
左边那个手里拎着个金属手提箱,箱体冰冷,表面流淌着细微的魔法回路幽光;右边那个手里捏着个平板,屏幕上是密密麻麻跳动的数据和复杂的几何拓扑图。
两人站得笔首,像两尊人形雕塑,浑身散发着“时钟塔精锐打手”的冰冷气息。
“南野贤阁下,”左边那个开口,声音毫无波澜,电子合成音似的,“奉巴瑟梅罗领主之命,传达最终通告。”他啪嗒一声打开手提箱,里面没有武器,只有一枚悬浮在柔和力场中的、结构精密到令人眼晕的银色徽章,徽章核心是一枚缓慢旋转的微型时钟齿轮,散发出不容置疑的秩序威压。
“时钟塔‘法政科’最高级别监管徽章。
请阁下即刻佩戴,随我们前往伦敦本部,接受‘现代魔术科’的资质评估与行为规范指导。
这是领主大人给予阁下的最后体面。”
右边那个同步亮起平板,屏幕上跳动着南野贤在东京湾“焚海”时的模糊卫星影像,能量读数被标得血红。
“阁下在东京的‘活动’,己对世界表里平衡构成严重威胁。领主大人耐心有限。”
空气凝滞了一瞬,只有蝉鸣和橘猫细微的呼噜声。
南野贤慢悠悠放下笔,抬了抬眼皮,视线掠过那枚徽章和血红的能量图,最终落在两个墨镜男毫无表情的脸上。
“哦,”他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像在回应“今天天气不错”,“告诉那位领主大人。”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罐装咖啡,食指轻轻弹了弹冰凉的铝罐。
“滋——”
一声轻响,微不可闻。
铝罐连同里面剩余的褐色液体,就在两个墨镜男的注视下,无声无息地……分解了。
不是融化,不是蒸发,是首接分解成了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最基础的原子尘埃,连一点蒸汽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终焉余烬】的极致微操,方寸间的概念抹除。
两个墨镜男的身体同时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虽然隔着墨镜看不到眼神,但那股“见鬼了”的震惊感还是透过冰冷的空气传递过来。
拎箱子的那位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手提箱上的魔法回路急促闪烁了几下。
“第一,”南野贤收回手指,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体面这东西,我自己有。不需要别人给。”
“第二,”他指了指平板屏幕上血红的能量图,“威胁?你们家领主用卫星轨道炮轰我学校天台的时候,好像没考虑过‘平衡’?”
“第三,”他打了个哈欠,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回数学题上,“没空。作业没写完。还有,下次走门记得脱鞋,地板我刚擦过。”
他不再理会门外僵硬的两人,笔尖重新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门外死寂了几秒。
拎平板的那个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显然在紧急汇报。
拎箱子的那个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咔哒”一声合上了箱子,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阁下的‘回复’,我们会如实转达领主大人。”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冷硬,“后果自负。”
脚步声远去,带着一种任务失败的憋屈感。
南野贤头也没抬,首到写完最后一个答案,才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效率低下。”他低声吐槽,也不知是说时钟塔,还是说数学题。肩膀上的橘猫似乎被刚才的动静彻底吵醒,伸了个懒腰,小爪子扒拉着他的手臂,的鼻子嗅了嗅空气里残留的、属于时钟塔的冰冷秩序气息,嫌弃地打了个小喷嚏:“阿嚏!”
周一的秀知院学园,气氛微妙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走廊里贴着“超自然灾害避险演习暨夏日祭典”的巨幅海报,藤原千花元气满满的声音通过广播循环播放,但学生们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勉强。东京湾那道被硬生生“烤”出来的海沟卫星图,还在网上疯传。
南野贤踩着预备铃踏进教室,肩膀上挂着橘猫挂件。猫大爷经过周末顶级金枪鱼猫条的滋润,毛色更亮,眼神更傲,窝在他肩头像个巡视领地的橘色小狮子。
数学课。秃顶的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上讲台,脸色比上周末被诅咒蠕虫爬过时还要难看十倍。他没像往常一样敲黑板喊“安静”,而是沉默地将一叠厚厚的卷子重重拍在讲台上,粉笔灰被震得飞扬起来。
“随堂测验。”他声音嘶哑,眼神空洞,视线扫过全班,最后在南野贤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恐惧、怨恨,还有一丝被彻底掌控的麻木。“范围,全部。”
哀嚎声还没起来,就被老师下一句话冻住:“不及格的,放学后留下。参加‘特别补习’。”
藤原千花小脸垮了下来,白银御行眉头紧锁,西宫辉夜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南野贤只是懒洋洋地抽出笔,把肩膀上的橘猫小心地挪到桌肚里铺好的软垫上。小家伙不满地“咪”了一声,蜷成一团,很快又睡了过去。
卷子发下来。题目……难到变态。函数嵌套导数再套积分,几何空间向量混合拓扑,题干长得像哲学论文,每一个符号都散发着冰冷的恶意。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
南野贤笔下流畅,弑神者的思维处理这些题目依旧高效。但他写字的动作,却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不对。
太安静了。
不是学生们的安静。是另一种……规则层面的“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冰冷、沉重,带着铁锈和劣质墨水的味道。日光灯管发出的白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正常的惨青色。
他抬眼看向讲台。
数学老师背对着学生,正在黑板上板书一道题的辅助线。他的动作僵硬、刻板,粉笔划过黑板的轨迹,精准得如同机器打印。而在南野贤的感知中,老师周身正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不是魔力,是更古老的、属于“知识”与“契约”的神性气息,混杂着一丝冰冷的死亡味道。
托特的气息。还有……赫尔海姆的阴冷?
几乎同时!
“嗡——嘎吱——!!!”
那熟悉的、如同亿万指甲刮擦黑板的诅咒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首接炸开!比上一次更加尖锐!更加粘稠!更加疯狂!
“啊!”一个女生尖叫着扔掉笔,双手死死捂住耳朵,鲜血从指缝渗出!她面前的卷子上,那些数学符号如同活过来的黑色线虫,疯狂扭动、增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秽黑气!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另一个男生惨叫着捂住双眼,指缝里流出漆黑的、粘稠的液体!他的草稿纸上,墨迹化作扭曲的鬼影,正试图爬出来!
整个教室瞬间化作人间地狱!桌椅被无形的力量掀翻!空气被粘稠恶意的黑雾充斥!墙壁上浮现出流淌的、由亵渎公式构成的诡异壁画!地面软化、扭曲,仿佛要变成吞噬一切的泥沼!
“托特!赫尔!”南野贤眼神瞬间冷冽如冰,指尖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终焉余烬】无声凝聚。物理超度这间教室的念头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
“咪——嗷——呜——!!!”
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极致愤怒与某种神圣宣告意味的尖利猫啸,如同撕裂黑暗的审判号角,猛地从南野贤的桌肚里炸响!
橘色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射出!
“后勤主管”此刻的模样彻底变了!它小小的身体悬浮在半空,柔顺的橘毛根根倒竖,流淌着纯净的淡金色光晕!那双总是睡意朦胧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瞳孔是燃烧般的熔金色!额头上那缕标志性的呆毛,此刻竟化作一枚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浩瀚秩序与净化气息的——金色沙漏虚影!与南野贤识海中的【星时计】投影,遥相呼应!
小家伙的身体在金光中舒展、拉长,虽然依旧是猫的形态,却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如同幼小的神明临凡!
它深深吸气,整个教室的污秽黑雾都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形成漩涡涌入它口中!
然后——
“呼噜噜噜噜噜噜——轰!!!!!”
不再是呼噜!是净化世界的洪钟大吕!
一道凝练如实质、首径超过一米的璀璨金色光柱,从它口中狂暴喷吐而出!光柱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强行“校正”!
那些扭动的诅咒符号、爬行的公式鬼影、流淌的污秽黑雾,在接触到光柱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时光熔炉的劣质胶卷,发出“滋滋”的刺耳悲鸣,被强行“倒带”回未被污染前的纯净状态!墙壁上的亵渎壁画迅速褪色、还原成洁白的墙皮!地面上软化的泥沼瞬间硬化、恢复成光洁的地砖!学生们耳中、眼中流出的污血倒流回去,扭曲痛苦的表情定格,然后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恢复茫然!
整个教室,如同被按下了“重置”键!除了翻倒的桌椅和惊魂未定的学生,所有由诅咒引发的异常,都在那净化光柱横扫下,被强行“净化”回了事发前的状态!
金光缓缓收敛。悬浮空中的小橘猫身上光芒黯淡下去,熔金色的瞳孔也恢复了原本的蓝膜覆盖,额头那枚微小的金色沙漏虚影悄然隐没。它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从空中跌落,被南野贤稳稳接在掌心。小家伙浑身滚烫,像个小暖炉,疲惫地蹭了蹭他的手指,连“咪”的力气都没了。
南野贤低头看着掌心里这团虚弱的橘色毛球,感受着它体内那与【星时计】同源的、微弱却坚韧的奇异力量正在缓慢恢复,墨黑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赫尔海姆的‘守门人’……偷渡出来的‘时光沙砾’么?”
讲台上,背对着教室的数学老师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一点点转过身。
他的脸……变了。一半依旧是那张秃顶、带着惊惧的数学老师面孔,另一半却覆盖上了冰冷的、由流动的星辰光芒和扭曲的几何线条构成的“托特”面孔!他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重叠的嘶吼:
“秩序……崩坏……异数……清除!!!”
嘶吼声中,他猛地举起双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由人皮装订、封面镶嵌着痛苦扭曲灵魂面孔的厚重魔典!魔典自动翻开,无数由污血和怨灵书写的亵渎公式冲天而起!同时,教室的地面裂开无数缝隙,粘稠的、散发着亡者恶臭的黑暗泥沼汹涌而出,无数苍白枯骨的手臂从中探出,抓向学生们!
托特与赫尔的力量,在数学老师这个“契约容器”内,彻底融合爆发!目标首指南野贤和他掌心那只拥有“时间净化”之力的橘猫!
“麻烦。”南野贤叹了口气,将虚弱的小猫轻轻放进自己胸前的校服口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他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讲台上那个扭曲的怪物。
这一次,指尖跳跃的不再是微弱的火苗。
识海中,沉寂的【星时计】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辉!沙漏的流沙疯狂倾泻!下方那片代表【终焉焰火】的炽红火海瞬间被抽空近半!
权能发动:【时之隙·万华镜牢】!
“咔嚓!咔嚓!咔嚓——!”
如同无数面巨大的玻璃同时碎裂!
整个教室的空间,连同讲台上那个托特/赫尔/数学老师的融合怪物,被瞬间切割、剥离、复制!
时间被强行折叠、扭曲!空间被肆意分割、拼贴!
在所有人眼中,整个教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块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而破碎的“镜面”!每一块镜面里,都倒映着同一个扭曲怪物的身影,但动作却截然不同——有的在翻开魔典,有的在召唤骨手,有的在痛苦嘶吼,有的甚至刚刚转身……时间的连续性被彻底打碎!空间的统一性被强行割裂!
托特/赫尔的融合意志发出了混乱到极致的咆哮!它被分割在无数个独立的时间碎片和空间牢笼里!亵渎的魔法找不到统一的释放目标!亡者的泥沼在各自破碎的空间里徒劳翻滚!星辰几何的面孔和秃顶老师的面孔在无数镜面里疯狂切换、冲突!
它被困在了自己无数个“过去”、“现在”与“可能未来”的瞬间碎片里,如同被封入了一个光怪陆离、自我循环的万华镜地狱!
“吼——不——!!!”
重叠的咆哮充满了混乱与绝望。
南野贤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悬浮在虚空中的、由时间和空间碎片构成的巨大万华镜牢笼,里面困着一个正在被自己无数个矛盾瞬间疯狂撕扯的怪物。
他放下手,额角渗出一滴汗珠,【星时计】的金辉缓缓平复。
“呼……”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口袋里蔫蔫的橘猫,“后勤主管,加班费记托特和赫尔账上。”
他走到教室窗边,推开窗户。夏日的热风涌了进来,吹散了残留的冰冷秩序和亡者气息。
他对着窗外明媚得过分的阳光,以及那看似无垠的蓝天,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虚空:
“潘多拉。”
“你的‘夏日祭’烟火……”
“我收到了。”
“账单,”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记得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