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上的血珠突然沸腾起来,先帝怨灵的脸在镜面中扭曲变形,獠牙刺破嘴唇,涎水顺着镜沿滴落,在石地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苏月晴握着剑的手剧烈颤抖,心口的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衣襟,却不及镜中景象的万分之一可怖。
“桀桀 ——” 怨灵的声音像是无数毒虫在嘶鸣,“你以为能逃得过? 当年你母亲偷走莲符,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七个孩子的血债,总得有人偿还!”
苏月晴猛地想起父亲说的 “七个孩子”,那些绣着莲花的襁褓此刻正散落在脚边,其中一个襁褓的角落绣着 “策” 字,边缘还沾着些暗红的痕迹 —— 是血! 她忽然明白,萧策的名字不是随便绣上去的,他是母亲用六个孩子的性命换来的幸存者!
“你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苏月晴的剑尖首指镜面,血珠顺着剑刃滑落,在地上画出诡异的符文,“他到底在哪里?”
“在哪里?” 怨灵狂笑起来,镜面突然映出冷宫的景象:少年萧策被铁链锁在石柱上,背上的鞭痕纵横交错,血顺着石阶淌进排水道,在月光下泛着黑红的光。一个穿龙袍的人影站在他面前,手中把玩着半块雪莲玉佩 —— 是先帝!
“只要你说出苏婉藏在哪里,朕就放你一条生路。” 先帝的声音冰冷,靴底碾过萧策的手指,“她偷走莲符,背叛朕,难道你也要跟着她忤逆?”
少年萧策咳出一口血,却死死咬着牙:“母亲是被你逼的! 你把她关在冷宫,逼她生七子,还想让她毒杀瑞王,她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先帝突然拔出匕首,狠狠刺进萧策的心脏! 血溅在玉佩上,雪莲纹瞬间变得鲜红,像是活了过来。
“不 ——!” 苏月晴的尖叫在密室回荡,镜面突然炸裂,碎片溅到她脸上,划出细密的血痕。她看着镜中萧策倒下的身影,忽然想起哥哥临死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痛苦,是解脱 —— 原来他早就死过一次了!
“现在知道了?” 怨灵的声音从碎片中传来,无数只苍白的手从石缝里伸出,抓向苏月晴的脚踝,“他的魂魄被朕封在莲符里,永世不得超生! 你想救他,就得用自己和瑞王的魂魄来换!”
苏月晴猛地后退,撞在石台上,怀中的铜镜碎片突然发烫,上面的莲花纹竟与萧策玉佩上的雪莲纹重合! 她想起母亲血书里的话:“双镜合璧,莲开见佛”,难道要将自己的小镜与密室的大镜碎片重新拼合?
“姐姐! 小心!” 瑞王的声音突然从石门后传来,伴随着银哨尖锐的声响。石门被从外面撞开,瑞王举着银哨,小脸涨得通红,父亲拄着拐杖跟在他身后,百官举着火把,将密室照得如同白昼。
银哨声中,那些抓向苏月晴的手突然缩回石缝,怨灵发出痛苦的嘶吼,镜面碎片上的血纹渐渐褪色。苏月晴看着瑞王手中的银哨,忽然明白萧玦说的 “代价” 是什么 —— 这银哨能震慑怨灵,却会反噬使用者,瑞王的嘴角己经溢出了血丝!
“别吹了!” 苏月晴扑过去夺下银哨,瑞王软软地倒在她怀里,小脸苍白如纸,“父亲,快带他走! 这银哨不能再用了!”
父亲却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半块烧焦的莲符:“这是你母亲藏在莲心糕里的,她说双镜合璧时,用莲符的灰烬能暂时镇压怨灵。” 他将灰烬撒在镜面碎片上,白烟腾起,怨灵的嘶吼声果然减弱了许多。
“母亲还说什么了?” 苏月晴追问,指尖拂过瑞王冰凉的小脸,“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日,留下了破局的法子?”
父亲的目光落在石台上的木箱上,那里的襁褓中,有一个绣着 “晴” 字的小袄,衣角缝着张极小的字条,是母亲的笔迹:“策儿假死,藏于莲池,需以双镜之光照之,方可显形。”
“莲池!” 苏月晴的心脏骤然狂跳,“是皇宫后花园的莲池! 母亲当年在那里种了满池的并蒂莲,说能庇佑子女平安!”
她刚要起身,却见镜面碎片突然重新拼合,先帝的怨灵再次显形,这一次,他的手中竟握着萧玦的玄色蟒袍一角! 萧玦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剧烈的喘息:“月晴,别信字条! 莲池里的是朕的衣冠冢,萧策他……”
话未说完,怨灵突然将萧玦往镜深处拖去,蟒袍撕裂的声响中,一枚小小的银锁从袍角滑落,与苏月晴怀中的那枚正好拼成完整的莲花! 锁孔里插着的,是半片刻着 “策” 字的玉佩!
“是哥哥的玉佩!” 苏月晴的指尖颤抖着拿起银锁,忽然想起萧策临死前曾用这枚锁锁住过什么,当时只当是他的习惯,此刻才明白,这锁里藏着的,是他假死的真相!
她将银锁往石台一磕,锁簧弹开,里面卷着张泛黄的字条,是萧策的笔迹:“妹亲启,吾以莲符假死,藏于西山石窟,怨灵欲以吾之名义诱杀瑞王,切记勿信镜中影。母之血书藏于莲池石碑下,能解怨灵之咒。”
西山石窟! 苏月晴的心脏狂跳,原来哥哥根本没死,他藏在西山石窟,用假死来引开怨灵的注意! 而母亲的血书里,藏着破解诅咒的方法!
“父亲,带瑞王去莲池!” 苏月晴将字条塞进父亲手中,“找到母亲的血书,就能破解怨灵的诅咒! 我去西山石窟找哥哥!”
“我跟你去!” 萧澈突然站出来,手中紧握着萧策的匕首,“家兄的石窟我知道在哪里,当年我们一起在那里埋过东西。”
苏月晴看着他眉骨的疤痕,忽然想起萧策曾说过,他和弟弟小时候在西山石窟玩捉迷藏,萧澈总是能第一个找到他。她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两人刚冲出密室,就见无数玄甲士兵守在通道口,为首的将领举着刀,狞笑着说:“奉先帝遗诏,捉拿叛女苏月晴!”
是先帝的旧部! 他们被怨灵操控,要来杀自己和瑞王了! 苏月晴的心脏骤然紧缩,拉着萧澈就往另一条岔路跑:“快! 这条密道能通往后山!”
岔路的尽头是片茂密的竹林,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像无数把锋利的刀。苏月晴刚跑出竹林,就见前方的空地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玄色劲装,眉骨带疤,正对着她微微颔首 —— 是萧策!
“哥哥!” 苏月晴的眼泪瞬间涌出,扑过去想抱住他,却穿过了一道虚影。
萧策的身影在月光中渐渐透明,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苏月晴凑近一听,心脏骤然停跳 —— 他说的是:“别信萧澈,他是怨灵的傀儡!”
苏月晴猛地回头,只见萧澈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手中的匕首正对着她的后背!
“你……” 苏月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萧澈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匕首刺得更快:“妹妹,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蠢,连真假都分不清。”
就在匕首即将刺中的瞬间,一枚羽箭突然从林中射出,正中萧澈的手腕! 他惨叫一声,匕首掉在地上,一个穿灰袍的老者从林中走出,拄着拐杖,竟是本该在密室被射死的老茶农!
“老茶农! 你没死?” 苏月晴惊得后退一步。
老茶农的喉咙处贴着块膏药,声音沙哑:“老奴…… 老奴被莲卫的人救了,他们说…… 说萧澈早就被怨灵附身了,当年杀你姐姐的,就是他!”
萧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想跑,却被老茶农甩出的铁链缠住脚踝,拖倒在地。他看着苏月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妹妹…… 西山石窟的机关在…… 在第三块石碑下…… 别相信……”
话未说完,他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地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最终化作一滩黑血,渗入泥土。
苏月晴看着地上的黑血,忽然想起萧策字条里的话:“怨灵欲以吾之名义诱杀瑞王”,难道萧澈也是被怨灵操控的棋子?
“快走吧。” 老茶农捡起地上的匕首,递给苏月晴,“瑞王和你父亲在莲池遇到麻烦了,怨灵派了很多人去追杀他们。”
苏月晴握紧匕首,跟着老茶农往西山石窟跑去。月光下,她忽然发现老茶农的拐杖底部刻着个小小的 “萧” 字,与萧玦蟒袍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 他是萧玦的人!
“你到底是谁?” 苏月晴的匕首指向老茶农的后背,“是萧玦派你来的? 他让你监视我,对不对?”
老茶农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时,脸上的膏药突然脱落,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 —— 与萧策眉骨的疤痕一模一样!
“妹妹,连我都不认得了?”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与萧策一模一样,“我是你哥哥啊。”
苏月晴的心脏骤然狂跳,看着眼前的 “老茶农”,又想起镜中萧策倒下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什么:“你…… 你是哥哥的魂魄附在老茶农身上?”
“是。” 萧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怨灵封不住我的魂魄,我附在老茶农身上,就是为了保护你和瑞王。” 他指着前方的石窟,“里面有母亲留下的莲符,能彻底消灭怨灵,只是…… 启动莲符需要血亲的心头血。”
血亲的心头血? 苏月晴的指尖拂过心口的伤口,那里的血还在流。她看着萧策的身影,忽然笑了:“哥哥,当年你为了护我而死,这次,换我来护你。”
她刚要走进石窟,却见萧策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快走! 怨灵来了! 它知道我们在这里!”
苏月晴回头,只见远处的天空被染成诡异的红色,无数只乌鸦盘旋而至,发出凄厉的叫声。先帝的怨灵在红光中显形,手中握着瑞王的银哨,正对着她狞笑:“抓住你了!”
“哥哥,启动莲符的方法是什么?” 苏月晴的匕首指向怨灵,声音却异常平静。
萧策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带着最后的决绝:“将你的血滴在石窟中央的石碑上,念出母亲的名字……”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突然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苏月晴的匕首中。匕首上的雪莲纹瞬间变得鲜红,像是活了过来。
苏月晴握紧匕首,冲进石窟。中央的石碑上刻着母亲的画像,下面的凹槽形状与她的匕首完全吻合。她将匕首插进凹槽,心口的血滴在石碑上,画像突然活了过来,母亲的声音在石窟回荡:“晴儿,怨灵最怕的是真情,你要记住……”
“母亲!” 苏月晴的眼泪涌出,“您说的真情是什么? 是我对哥哥的爱,还是您对萧玦的执念?”
母亲的画像突然笑了,化作一道金光,射向追进石窟的怨灵。怨灵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就在这时,瑞王的声音从石窟外传来:“姐姐! 我找到母亲的血书了! 上面说…… 上面说哥哥的魂魄就在你的匕首里!”
苏月晴猛地低头,看着匕首上的雪莲纹,那里的红光越来越亮,像是哥哥的心跳。
怨灵的嘶吼声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滩黑血,渗入泥土。
苏月晴走出石窟,看着瑞王手中的血书,上面的字迹己经模糊,只有最后一句话清晰可见:“策儿的魂魄与匕首相融,需以妹妹之血唤醒,然唤醒后……”
“然唤醒后会怎样?” 苏月晴追问,心脏狂跳。
瑞王的小脸突然变得惨白,指着她的匕首:“血书上说…… 唤醒后,哥哥会忘记一切,包括你和母亲……”
苏月晴的匕首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匕首上渐渐黯淡的红光,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陌生的困惑:
“请问,你见过一个叫苏月晴的姑娘吗? 我好像…… 忘了很多事。”
苏月晴猛地回头,只见萧策站在月光下,眉骨的疤痕消失了,正对着她一脸茫然。
她的心脏骤然停跳 —— 他醒了,却真的忘了一切。
“哥哥……” 苏月晴的声音带着颤抖,“你真的…… 不认识我了?”
萧策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努力回忆,却摇了摇头:“我只记得自己叫萧策,其他的…… 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看着苏月晴脸上的泪痕,忽然递过来一块手帕,“你别哭,是不是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苏月晴看着他陌生的眼神,忽然明白母亲血书里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她捡起地上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泪水再次涌出。
“没什么。” 她强笑着说,“你只是…… 睡了太久,忘了一些不重要的事。”
萧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却没有再追问。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为这场漫长的噩梦画上了句号。可苏月晴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哥哥忘了一切,是好事,还是坏事? 怨灵虽灭,可先帝的阴谋真的结束了吗? 萧玦还在镜中,他能逃出来吗?
无数个疑问在苏月晴的脑海中盘旋,她看着萧策茫然的脸,忽然觉得,这场关于爱与恨、记忆与遗忘的纠葛,才刚刚开始。
而她,必须带着哥哥,一起走下去,找回那些被遗忘的真相。
“我们回家吧。” 苏月晴拉起萧策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却带着一丝陌生的疏离。
萧策顺从地跟着她走,忽然指着天上的月亮说:“这月亮真圆,像我忘了的某个人的眼睛。”
苏月晴的心脏猛地一缩,回头看他,却见他己经转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明白,有些记忆,就算暂时遗忘,也会藏在心底最深处,等待着被重新唤醒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会到来吗?
苏月晴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会等。
无论多久,她都会等哥哥记起她的那一天。
“哥哥,” 苏月晴轻声说,“以后我会陪着你,帮你找回所有记忆。”
萧策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却依旧茫然:“好。”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那把掉在地上的匕首,雪莲纹在月光中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
而在西山石窟的深处,一块碎裂的铜镜突然闪过一丝微光,里面映出萧玦的脸,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轻声说:“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