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后的九江城,连空气都浸着刺骨的湿冷。林砚裹紧黑色风衣,沿着白鹿洞书院斑驳的青砖墙缓缓前行。月光被浓重的雾气揉碎,洒在墙角的青苔上,泛着幽绿的光。自从鄱阳湖之战后,他手腕上的符纹便时常发烫,如同埋着一团随时会爆发的火焰。此刻,藏在口袋里的三枚铜钥匙碎片也开始微微震颤,与书院的方向产生某种神秘的共鸣。
更夫敲过二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惊飞了栖息在古柏上的夜枭。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让林砚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停在书院朱漆大门前,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铜环,忽闻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从院内深处飘来。那曲调空灵诡谲,带着金石相击的清越,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呼唤,竟与他古籍残页中记载的《石镜篇》曲谱不谋而合。
"吱呀——"腐朽的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林砚推开大门,踏入这座千年书院。月光顺着泮池的水面流淌,将庭院里的千年银杏染成银白,树影在地上摇曳,宛如无数扭曲的手臂。琴声愈发清晰,在明伦堂前骤然变得激昂,似有千军万马在弦上奔腾。
林砚屏住呼吸,贴着雕花槅扇的缝隙向里张望。屋内烛火摇曳,跳动的光影中,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青年正端坐在琴案前,修长的手指在焦尾琴上翻飞。那人发间束着一支古朴的青玉簪,侧脸轮廓如刀削般俊美,苍白的面容却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随着琴弦震颤,细碎的光点从琴弦迸出,在空中凝聚成与古籍上相同的神秘符号,转瞬即逝。
"既是寻秘卷而来,何必躲躲藏藏?"琴声戛然而止,青年头也不回,指尖轻轻叩在琴弦上,一道无形的音波顿时震碎窗纸。林砚猝不及防,踉跄着跌进屋内,慌乱中撞翻了案上的《周易》古籍。泛黄的书页如蝴蝶般纷飞,其中一张泛黄的信笺飘落下来,上面用朱砂写着:"戌时三刻,石镜溪畔,慎言"。
青年缓缓转身,腰间悬挂的青铜鱼符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林砚瞳孔骤缩——那鱼符上的纹路,竟与祖父日记中记载的墨影卫腰牌如出一辙。"在下沈清玄,白鹿洞守卷人。"青年声音清冷,如同一泓寒泉。他优雅地斟了一盏茶,推到林砚面前,茶汤表面竟漂浮着细小的符文,在热气中若隐若现,"林公子深夜闯书院,是想解开'石镜迷踪',还是更想知道......"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林砚手腕上的符纹,"你血脉里那道致命诅咒的来历?"
林砚警惕地后退半步,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的古籍。沈清玄见状,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墨影卫与林家,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着,他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符纹,与林砚的印记同源却不同形,"这道符纹,既是守护的印记,也是禁锢的枷锁。"
窗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沈清玄脸色骤变,挥袖熄灭了烛火。刹那间,屋内陷入一片黑暗。林砚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黑暗中,无数细小的爬行声从西面八方逼近,像是有无数甲虫在青砖上疾走,又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触角在地面游走。
沈清玄抽出琴弦,瞬间化作一把寒光闪闪的软剑。剑气所过之处,窗纸上赫然浮现出玄冥教的图腾,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他们居然追到这里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说着,他将半卷《白鹿洞志》塞进林砚怀中,"明日辰时,带着书去石镜溪第三道瀑布,记住——千万不要相信看到的倒影。"
话音未落,整座明伦堂突然剧烈摇晃。屋顶的瓦片纷纷坠落,露出上方盘旋的巨大黑影。那是一只翼展数丈的怪鸟,羽毛漆黑如墨,喙中喷出的雾气所到之处,木梁瞬间腐蚀成白骨。沈清玄毫不犹豫地掷出青铜鱼符,鱼符在空中化作一道光盾,堪堪挡住怪鸟的攻击。然而,他的脚踝却被一道锁链缠住,瞬间被拖向阴影深处。
林砚握紧口袋里的铜钥匙碎片,怀中的古籍自动展开,神秘符号在空中凝聚成一道光刃。他挥动手臂,光刃斩断锁链,救下了沈清玄。在激烈的战斗中,林砚瞥见沈清玄衣领下的疤痕——那是一道蜿蜒的爪痕,与祖父日记中记载的"蛟祖之怒"造成的伤口如出一辙。
当最后一只怪鸟被消灭,沈清玄己消失不见。案上只留下半枚刻着"石镜"二字的玉佩,玉佩边缘还带着一丝温热,仿佛主人刚刚离去。林砚拾起玉佩,借着月光,发现玉佩内侧刻着一行细小的字:"镜中藏真意,溪边寻故人"。
走出明伦堂,夜雾更浓了。林砚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手中的《白鹿洞志》和玉佩还带着余温。远处,庐山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他知道,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同时也清楚,更大的危险正在前方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