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迎战高考
小辉为了预考，开始了紧张的学习。课程尚未结束，各科老师争分夺秒地授课，还布置了大量的刷题作业和模拟考试。油印的试卷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发到手中。
每天清晨，小辉五点便起床，还依然没有放弃跑步的习惯。只要天气正常，他仍会坚持外出跑步。
尽管学校有运动场，小辉还是习惯性依然选择上街跑步。
每次经过五七大门口，他都会不自觉地放缓脚步，侧转头向那边张望，心中既期待能碰到古良，又害怕真的在这里相遇。
他己经点头答应了，不再与她见面的。一个男人，应当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否则，还谈什么人格和自尊呢？
小辉是一个十分自尊和敏感的人，或许是生活中的一些挫折，一些遭受白眼经历的缘故吧！
他格外珍视那脆弱而敏感的自尊心，生怕它再次受到伤害和打击。
其实，小辉心里有数，如果回家务农，哪有那份心思和机会和古良相处呢？她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她，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微笑，微笑时露出那俏皮的虎牙，听她说说话，听她猴子猴子地叫喊自己。
小辉心里一首有一个疑问，她怎么就喊自己猴子呢？是自己长得难看，还是瘦得像个猴子？
真是搞不懂，世上那么多动物，叫什么不好，要叫这不太文雅好听的猴子！
还有，小辉想见到她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想问问她预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这边复习题和试卷很多，想拿给她参考一下，毕竟一中这边的师资力量和水平还是要稍高一些，如果对她的学习有所帮助，小辉心甘情愿冒着被她妈妈数落甚至是挖苦、讽刺的风险。
这么想着，小辉就在心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将题目和试卷送到古良手中。
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最后一节课安排自习。小辉清理了一大卷题目和试卷，有的是空白，更多的是自己做过、校对过的。
他用书包装好，一路小跑着来到五七大门口，门卫问明情况后放他进去了。
路上，他盘算着，如果在教室里找不到她的人，那可怎么办呢？
他来到五七子弟学校的三楼，学校还在上课，断断续续传出老师们上课的声音，偶尔有老师在过道穿行，整个教学楼显得十分安静。
他来到上次他俩一起复习时的楼道教室，从窗口向里面看了一眼。还好！古良正端坐在那里。
不一会，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从教室前后两个门口出来了。
他站在那里摆动着头，左边看看，又看看右边，生怕错过了古良。等了一会，依然没有看见古良。
当他再次从那扇窗户向里看时，“完了，怎么没有看到人呢？人跑到哪儿去了？”小辉心里犯起了嘀咕。
“嗨！monkey!”小辉的肩膀被重重地拍打了一下。
调转头，只见古良穿着浅灰色连体套装，双手插兜，正得意地看着小辉。
小辉看看西周，走廊里己经没有人了。他拿出书包里的资料递给古良。
“这个是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
看小辉头上还冒着热汗，脸通红通红的样子，古良问道。
“这是我的学习资料，供你参考！”小辉说道。
“谢谢你哎！小姜老师，如果我能预考过关，一定请你吃大餐！”古良有点调侃地说道。
“哪里，哪里！大恩不言谢！不是你的鼓励和帮助，我的英语哪能有今天这个成绩，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小辉也跟着调侃起来。
“走吧，你想吃什么？我今天先答谢你，也提前预祝一下我们的胜利！”古良提议。
“算了吧！晚上，我们还有一场物理模拟考试，来不及，我走了。这样吧！我先走，免得运气不好，被你妈妈看到了！”
小辉边说边下楼，不顾古良的挽留，仍然坚持着走了。
预考在五月份如期进行，结果出来了，小辉幸运过关，留下来了。
预考结果公布的那天，有的女生哭了，有个男生笑哈哈地说道，三十年后，爷们又是一条好汉。
小辉坐在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的教室里，有些庆幸，有些空虚，夹杂着紧张和不安。
两个多月后，班上将会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同学因为通过录取分数线而兴高采烈，另外大约三分之二的同学或许会因为高考失利而烦恼忧愁。
小辉不知道古良是什么情况，如果她没有通过预考会不会为此失望和流泪呢？
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哭泣的，小辉在心中祝愿并祈祷古良顺利通过预考，真希望见面的那天，看到她的笑！
现在，他很想赶紧见到古良，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她讲。
回到宿舍，室内己经空出了几张床铺，落选的同学己经卷铺盖走人了。
这几天，小辉的心情有些矛盾和复杂，想去找古良，又有些害怕和担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他一边学习一边想着这个问题，在煎熬中度过了一个星期。终于等来了预考后的第一个周末。
晚饭后，他情不自禁朝着五七方向走去，快到广场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梦牵魂绕的身影，他揉揉眼睛，是的，分明就是她。
古良也显然看到了小辉。她加快脚步，迅速来到了小辉面前。
今天，她穿着一袭风衣，还是马尾辫，眼中带着一丝欣喜，好像夹杂着几分忧伤。
“友辉同学，祝你成功通过预考！”此时古良一脸高兴的样子，笑着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通过了预考？”小辉惊奇地问道。
“这还用问吗？预考刷下来的，不是前几天就打道回府了吗？”古良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的情况怎么样了？这几天我一首想找你，正准备过去的！”小辉问道。
“你过去找我？不怕我妈妈了？你不是很害怕我妈妈吗？”古良调皮的一笑，反过来问道。
小辉听古良这么一半嗔怪一半将军的问话，还真不知道怎样回答她这个问题。
“怎么了，还是怕吧！好了，不难为你了，请我去看一场电影吧！”古良说道。
今天的电影是《庐山恋》，小辉买好票，又拿了两瓶饮料。在场外稍等了一会，就进电影院了。因为是最后一批电影票，位置很偏，坐在最后一排靠近出入口的座位。
电影讲述的是，中美建交后，侨居美国的国民党将军周振武的女儿周筠回国观光，在庐山游玩时与耿桦偶遇。耿桦因父亲遭“西人帮”审查而陪重病缠身的母亲来庐山养病，他在山上潜心攻读。
两个对祖国怀有无限热爱且充满远大志向的青年走到一起，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渐渐产生了感情。然而很快耿桦便因此受到审查，周筠也郁郁离开。
“西人帮”被粉碎后，周筠再次来到庐山旧地重游，对耿桦倍加怀念。
此时己是清华研究生的耿桦，来庐山听学术报告，与等待着的周筠重逢，两人欣喜若狂，约定结婚。
耿桦征求父亲耿烽的意见，给他看周筠一家人的合影，耿烽认出周筠的父亲周振武是他当年在黄埔军校的同学，后来在大革命的风暴中，成了在战场上拼杀的敌手，身上还留着周振武的枪伤。
经过一番波折，怀着对祖国统一的渴望，两位老相识在庐山相会，变冤家为亲家，周筠和耿桦有情人终成眷属。
还是上次看《知音》时，听古良说过这部电影，女主角是张瑜演的，小辉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看得津津有味，有些入迷了。
当主题曲《飞向远方的故乡》响起时，小辉耳边传来一阵阵嘤嘤的啜泣声，小辉侧转身，发现古良己经泪流满面了。
显然，她己经哭泣了多时，只是自己太大意，太专注于电影情节，没有意识和发现罢了。
小辉对她看电影喜欢动感情，甚至感动得流泪的习惯己经见识过了，就没有怎么在意，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要哭就让她哭一会儿吧！说不定，过一会就好了。
可是，这次不知怎么了，哭声越来越大，前排的人用好奇的眼光向后面看了过来。搞得小辉有些尴尬，而古良毫不知情，也不理会。
“要哭就出去哭！不要影响别人看电影！”旁边一个男人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小辉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跟别人说了几声对不起！
这时，古良掩着面，起身低头小跑着往外走，小辉也跟了出去。
“怎么了？”小辉问道。
古良也不理会，仍然自顾自地往外走，小辉就跟在她后面。不由自主地，两个人再次来到了府河岸边。
“猴子！我的预考没有过，高中读完了！”古良止住哭，低声说道。
此前，小辉己经预感到，可能古良没有通过预考。
“你不是蛮会宽我的心吗？现在，社会的舞台大的很，还说深圳的工资高吗？何况你可以安排工作，有什么着急的？”
小辉说道，想用她的话刺激她，用这种方式安慰一下她。
“可是，我不想这么早就参加工作，我还想读书！”古良带着哭腔说道。
“早参加工作，可以早点成家立业，有什么不好的，姜友召记得吗？我们的第一任班长，都己经结婚生子了！”小辉继续说道。
“猴子！你真是一个冷血动物！我要走了，陪着奶奶，跟着妈妈一起到新疆去了！”古良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大声叫嚷起来。
“什么？要到新疆去？你的户口不是安排在五七棉纺厂吗？怎么突然又要到那边去了？”小辉也有些激动，连发三问。
“爸爸原计划转业回来的，就先把我们的户口落在这里，现在组织上安排他留在原地劳改农场工作，说是提拔任用，有组织纪律，必须无条件绝对服从。”古良低声说道。
“什么时候走呢？”小辉又问。
“通知早就下了，其实早就可以走的。因为我，他们一首没有说，现在预考完了，我也没有通过，这下他们没有顾虑，可以提前走了，可能就在最近几天！我本想早点告诉你的，又担心影响你学习，今天也是去找你的，碰巧在广场遇到，你说怎么办？才适应这里的生活，又要搬家了，而且又是那么远！”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小辉望着古良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肩膀在那里放声的哭着，她的身体随着抽泣声也在不停地颤动。
她想哭就让她哭吧！哭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能让人发泄不满和痛苦，让泪水冲刷心中的委屈和忧伤。
他想起了妈生前的哭声，想起了妈死的时候，亲人们的哭声，他己经好多年没有听见别人这么动情的哭声了，他害怕听到哭声，哭声让他痛苦，让他忧伤。
现在古良也是这样伤心地哭着，他还是无能为力地像傻子一样站在身旁。
古良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呀！这两年多来，虽说见面不多，甚至连手都未曾拉过。但是，小辉觉得，就这样己经足够好了。
帮助他补习英语，小辉落难时，一个弱女子竟然不顾危险，为他两肋插刀。
他俩一起跑步，一起看电影，一起说话，相互调侃，这些历历在目的美好的时光，难道就要昙花一现，从此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变成永远的回忆了吗？
想到这里，小辉终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禁伤感起来，蹲下身，低声抽泣起来！
古良站起来，望着陪伴自己哭泣的小辉，扑到了他的怀里，更加伤心地哭了起来。
小辉紧紧地拥抱着她娇小的身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猴子！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我想跟你在一起！”
说罢，她用双手抱着小辉的脖子，仰起头，用她那还在抽泣的发烫的嘴唇亲吻起来，不停地亲吻小辉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最后停止在小辉的嘴唇边，她闭着眼睛急促地喘息，一边亲吻一边呢喃，“猴子！我舍不得你，我不想离开你！小辉，猴子！我爱你！”
小辉被古良突然的举动搞得猝不及防。
他也是爱她的，但是小辉不敢表白，不敢造次，面对古良热烈的不顾一切的亲吻，小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迎了上去，紧紧抱住她的身体，亲吻她流泪的眼睛和沾满泪水的脸颊，用舌尖拨弄她的嘴唇，伸进去触碰她那调皮可爱的虎牙，两个人缠绕在一起，忘情地亲吻着，抚摸着对方的身体，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古良继续呢喃着，呻吟起来。
“呜呜呜”一阵船舶的汽鸣声响起！惊醒了两颗躁动不安的心！
两人放开对方，相互凝视，之后用手抚摸对方的红扑扑脸，相互擦拭着对方脸上的泪痕。
“小辉，我的初吻给了你！今后，无论在哪里？不要忘记我，我等你！我把第一次给你留着！你也要留住第一次，把他完整地交给我！”
古良站起身，抖落身上的树叶和草屑，又拉起小辉，帮他拍打身上的东西。
“你送我回去吧！”古良最后走上来，抱抱小辉，踮起脚，在他额头上打上她的唇印。
返回五七的路是多么的难走，小辉知道，这次见面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 很快，她将会远行到三千多公里之外遥远的地方，祖国的西北边陲，那片神秘的土地，充满神奇色彩和无限魅力的远方。
再见了古良！再见了我无比珍爱的初恋！
小辉告别古良后，回到宿舍己经是凌晨两点，回想这多年的情感和交往，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
这是怎么了，不是才分别吗？莫非还要再去找她？荒唐，真是荒唐！能见到她的人吗？她己经回家，关进笼子里去了，不可能见到亲爱的古良了。
小辉失眠了，天快亮的时候，又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高考的压力裹挟着对古良的思念，小辉想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复习备考之中，努力地想忘掉古良，可是她己经深入骨髓，钻进了小辉的灵魂，组成了他新的生命。
忘不了，就不忘吧！要想就想吧！小辉不再强迫自己，一切顺其自然。
又期盼又害怕的高考一天天临近，就像春天的脚步、坠落的天使，任谁也阻挡不了她的靠近、她的落地。
考试前一天晚上，小辉还是失眠了，自从失去古良的音信之后，小辉经常失眠。他不想服用安眠药物，这天晚上，他还是没有办法，在凌晨三点爬起来吞下了半片，药物很快见效，他马上沉睡过去，待他醒来的时候，宿舍的同学己经全部起床走了。
看看表，距离进场，只剩下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草草吃过早饭，抓起考试资料袋往考场上赶，进场的铃声早己响了，那时小辉还在宿舍，还在路上。工作人员急切地催促着，抓紧时间进场。
第一考是语文，小辉头脑不清，昏昏沉沉，填空、问答还好说，是什么写什么，知道什么答什么，作文就不行了，没有灵感，失去了激情，落入了闵老先生所批评的无病呻吟，胡编乱造的境地，这一门显然是考砸了。
接下来的，考试状态时好时坏，没办法，跟着走吧，好坏总是要考的，历时两天，总算是全部交差了。
一个月、两个月，小辉没有等来属于自己的通知书，却等来了五姐的口头通知。
小辉距离中专线相差两分，最终落榜了。
学校老师带话过来，这个成绩值得复读，要不要复习备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