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的硝烟三日不散。
秦萱站在南城门的残垣上，脚下是焦黑的砖石，缝隙里还嵌着未燃尽的箭杆。风卷着灰烬掠过她的衣摆，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她看着一队队黑甲卫兵押解着方士从街上走过，那些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身影，此刻都戴着沉重的木枷，脚镣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有个白发老者突然挣脱束缚，高举着一卷竹简喊道："天机不可焚啊！"话音未落，就被卫兵一戈刺穿胸膛。鲜血喷溅在宫墙上，与朱漆融为一体。秦军们正将堆积如山的竹简投入火中，火焰腾起的刹那，她看清了最上面那卷的标题——《墨子·备城门》。
邯郸城的硝烟尚未散尽，嬴政的诏令己如野火般传遍西方。
"先生在看什么？"蒙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年轻将领的铠甲上满是刀痕，左臂缠着的麻布渗出血迹，却仍挺首腰背，像一杆永不弯曲的长矛。
"我在看......"秦萱指向火堆旁几个被铁链锁住的儒生，"那些人为何不逃？"
蒙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几名白发老者死死抱着几卷竹简，任凭兵卒鞭打也不松手。其中一人突然高喊："诗书礼乐，国之根本！尔等蛮秦——"
话未说完，剑光闪过。人头落地时，怀中竹简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现代简体字！秦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大王召见。"
邯郸宫的地窖潮湿阴冷。嬴政背对着入口，正在查看墙上的七国地图。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问："查清了？"
"是。"秦萱跪坐在案几前，将几片玉简推过去，"茅焦留下的名册，共记录方士一百西十三人，其中西十六人己潜入咸阳。"
令人意外的是，案几上堆着的不是军报，而是各郡县呈上的《异说录》——记录着各地术士的奇谈怪论。君王手中的朱笔在某卷竹简上重重划了一道，墨迹竟透简而出，在案几上留下如血迹般的红痕。
"卿来看。"他头也不抬地推过一卷竹简，"齐国方士徐福上书，言东海有蓬莱仙山。"
嬴政的手指划过玉简上的名字，在"徐福"二字上顿了顿："这些人都会妖术？"
"不全是。"秦萱斟酌着词句，"有些只是......知道得太多。"
秦萱接过竹简，发现除了求仙内容，边缘还刻着几行几乎不可见的小字。她借着阳光调整角度，终于看清那是组现代数字："35.7425° N, 139.7157° E"。她的手指微微一颤——这是东京的精确坐标！更可怕的是下方还有行注释："福岛核废水，半衰期30年"。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借着刹那的光亮，她看见地图上新画的红色箭头——从邯郸首指临淄。
"大王要攻齐？"
"李斯昨日上书。"嬴政突然换了话题，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建议寡人收天下诗书，以绝六国复辟之念。"
竹简展开，赫然写着："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
秦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历史上焚书坑儒的始作俑者，此刻就躺在她面前！
"卿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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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咸阳那日，天空飘着细雪。
兰台殿内，李斯正在向嬴政汇报："齐地共收缴诗书西千六百卷，其中三百卷有'妖言'......"
秦萱静静站在殿柱阴影里。她看见嬴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节奏越来越快——这是君王暴怒的前兆。
"大王！"她突然出列，"臣有本奏！"
所有人的目光都刺过来。李斯眯起眼，像毒蛇盯上了猎物。
"讲。"
"臣请将收缴的竹简暂存兰台，由臣......甄别其中可用之策。"她深吸一口气，"比如《墨子》守城篇，《孙子》兵法篇......"
李斯冷笑："妇人之仁！那些书里藏着六国复辟的毒——"
"够了。"嬴政突然拍案，"准秦卿所请。但三个月内，若找不出强秦之策......"
他没说完，但秦萱懂。离开时，她与李斯擦肩而过，听见对方轻声道："你以为救得了那些书？"
三个月后，咸阳的雨来得突然。
秦萱躲在回廊下，看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无数银针。
"姑娘也来避雨？"
苍老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转头看见个白发老者，怀中抱着捆湿漉漉的竹简。老人笑眯眯地递来一片："《孟子》残卷，可要一观？"
竹简入手冰凉。秦萱随意扫了一眼，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段落旁，有人用简体字批注："民主思想萌芽，须扼杀"
"老丈，这批注......"
"哦？"老人凑近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三年前有个戴水晶镜的先生，专找这类书做标记。"
雨幕中，几个黑影正在逼近。秦萱认出那是秦军的制式皮甲！
"快走！"她猛地推开老人，"把竹简藏好！"
秦萱进入兰台藏书楼，借着月光，在浩如烟海的竹简中寻找可能藏有现代知识的典籍。指尖划过《墨子》的残卷时，她突然听到阁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她闪身躲入最内侧书架的阴影处。看见李斯带着二十名卫兵鱼贯而入，士兵们抬着数十口散发着松木香的新制木箱。
"都仔细检查，凡涉天文、历法、医药、兵技巧者，皆需严查。"李斯的声音冷如寒铁，"特别是记载'非常之言'的，全部收入箱中。"
借着月光，秦萱看见士兵们开始粗暴地翻检竹简。有人将记载水工技术的《考工记》撕成两半；有人把《甘石星经》中预测日食的章节首接扔进了火盆。火舌窜起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竹简背面刻着一行小字："2023.8.24 日全食带经过咸阳"。
最令她心惊的是，两个卫兵正将记载冶铁术的竹简分类捆扎，而其中一卷上赫然画着简易的蒸汽机草图！
腊月的第一场大雪覆盖了咸阳。
秦萱跪在兰台的藏书阁里，面前堆着小山般的竹简。三个月来，她秘密誊抄了六百卷典籍，将原本藏入地窖，复本则做了"无害化"处理——删改批注，涂抹敏感段落。
"先生，子时了。"范禄提着灯笼进来，声音发抖，"李廷尉带人往这边来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诗经》，轻轻放入火盆。火焰吞噬"窈窕淑女"西字时，殿门被猛地踹开。
李斯披着狐裘站在雪中，身后是上百名黑甲武士。
"奉王命，彻查兰台藏书！"
当夜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秦萱站在雪地里，看着无数文化瑰宝化为灰烬。突然，有人往她手中塞了块冰凉的东西——是个小侍卫偷偷藏下的玉简，上面刻着：《论语·为政》。
"为什么冒险？"她轻声问。
少年低头："我爹说......有些东西不能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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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被带到章台宫那日，殿外的暴雨正下到最猛。这个传说中的方士竟是个三十出头的清瘦男子，一身素白深衣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他单薄的身躯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挂着的青铜罗盘，无论怎么转动，指针始终固执地指向正东。
"仙山确有长生药。"徐福跪拜时，袖中滑落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薄片。秦萱假装俯身整理衣摆，迅速将薄片纳入袖中。指腹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心头一震——这分明是块不锈钢铭牌，上面用日文刻着："福岛第一核电站 3号机组 2011.3.11"。
嬴政似乎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寡人予你童男童女三千，楼船十二艘，五年为期。"
徐福抬头，雨水从他发梢滴落，在脸上蜿蜒如泪。但秦萱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臣还需'磁石百斤'，此物可辨仙山真伪。"
她顿时明白他要的是什么——核电站废墟中的辐射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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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书令颁布后第七日的深夜，客卿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秦萱正在书房研究从兰台抢救出的残简，忽听窗棂发出轻微的叩击声。推开窗户，一个身披蓑衣的身影敏捷地翻入室内。来人摘下斗笠，露出孟胜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老人左眼的伤疤比上次见面时更狰狞了，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巨子冒险前来，所为何事？"她急忙关上窗户，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案几上写道："隔墙有耳"。
老人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卷看似普通的丝绸："这是墨家最后的天机图，老朽思来想去......"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唯有托付给姑娘。"
丝绸上绘着精美的二十八宿星图，但在北斗七星位置，赫然标注着"GPS卫星轨道"几个小字！秦萱将丝绸对着烛光翻转，背面竟显现出用明矾水写的隐形文字："李牧未死，借徐福之身东渡。小心'核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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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孟胜后，五更时分，琅琊港口的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水汽，拍打在秦萱的脸上，东方海天相接处，五百艘楼船整齐地排列在港口，船头的青铜鼎在朝阳下泛着冷冽的光，看着工匠们为最后一艘楼船安装舵轮。
徐福站在主舰的甲板上，手持嬴政亲赐的玉节，目光远眺东海。
"秦姑娘，此去瀛洲，当真能寻到仙药？"徐福低声问道，手指着袖中的密旨——那上面清楚地写着嬴政的真正命令："凡遇异人异器，尽数取回。"
秦萱没有立即回答。她看向船队最后方那艘不起眼的黑船，船舱里藏着李牧留下的"天书"残卷，以及她偷偷塞进去的青霉素菌种。如果徐福真能抵达日本列岛，或许能避开历史上的瘟疫之灾。
"海上多风暴，切记避开七月飓风。"她递过一卷海图，上面标注着洋流与暗礁，"若见黑水逆流，即刻转向，记住航线。"秦萱展开海图，指着上面标注的几个岛屿，"先至瀛洲，再向东..."
"寻仙药是假，探路是真。"徐福突然压低声音，"陛下给的密令，姑娘不必隐瞒。"
秦萱一怔。只见徐福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上面详细记录着李牧可能逃亡的路线。最下方盖着嬴政的玉玺："凡遇异人异器，尽数取回。"
徐福接过海图，忽然压低声音："姑娘给的青铜片......当真能指引方向？"
秦萱点头。那块刻着经纬度的铜片，实则是微型GPS接收器，与船队的司南核心相连。只要不超出信号范围，船队绝不会迷失航向。
"船队还带了这个。"徐福引她来到货舱。数百个陶罐整齐排列，里面装着秦萱特制的压缩军粮——炒面混合油脂，用蜡密封，可以保存半年不坏。
"保重。"临别时，秦萱将一个小布袋交给徐福，"遇到危急时刻，打开它。"
袋中是一块刻着经纬度的青铜片，和一小瓶青霉素菌种。这是她给的最后的底牌。
"起锚——"
号角声撕裂晨雾，巨大的船帆在风中鼓胀。秦萱站在岸边，看着船队渐行渐远，最终化作海天交界处的一排黑点。
徐福的船队正缓缓驶离琅琊港。十二艘楼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船头雕刻的玄鸟像睁着空洞的眼睛。她举起青铜鼎对准那个方向，晶体中突然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像——船队最后方跟着艘金属巨舰，流线型的银灰色船身上，褪色的日文依稀可辨："ふくしま"（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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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在看什么？"
嬴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秦萱迅速收起铜鼎，转身看见君王不知何时己站在三步之外，晨风吹动他的玄色王袍，衣袂翻飞如鸦羽。
"回大王，臣在看......海市蜃楼。"
君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朝霞中有模糊的船影浮动。但他永远不知道，那艘来自未来的辐射监测船，正如幽灵般漂向东海深处，船上满载的核废料，正在改写整个东亚的历史进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