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是被活活“穷”醒的。
不是口袋里的穷,是命里的穷,穷得叮当响,穷得就剩血皮了。
意识刚黏糊糊地拼凑起来,一股子混杂着霉味、劣质草药味和某种不可言喻体味的浑浊空气就呛了他一鼻子。身下是硬得硌骨头的破板床,身上盖着件能当砂纸用的薄被。他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糊着黄泥、裂着大口子的土坯房顶,几根朽得发黑的房梁摇摇欲坠,感觉打个喷嚏就能把这危房给报销了。
“操…什么鬼地方?”他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念头刚起,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混杂着绝望、麻木和深入骨髓恐惧的记忆碎片,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苍玄界。
青牛镇外,小河村。
一个同样叫李默的穷酸书生。
父母早亡,家徒西壁。
体弱多病,霉运罩顶。
最关键的是——这倒霉蛋,快死了!大夫断言,也就这三五天的活头!原主就是在绝望和不甘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才便宜了他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刚加班猝死的倒霉社畜。
“我尼玛…”李默眼前一黑,差点又背过气去。别人穿越要么王侯将相,要么天赋异禀,他倒好,首接落地成盒?还是最廉价的那种木盒子?
就在这万念俱灰,准备问候老天爷祖宗十八代的时候,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像是劣质电子合成音的东西,首接在他脑仁儿里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濒死适配灵魂,‘命理系统’强制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李默。】
【状态扫描:命悬一线(剩余寿命:2天17小时43分21秒)】
【核心功能:命理八柱可视化,任务引导,阴德转化寿元。】
【新手礼包发放:开启‘命柱’、‘运柱’、‘阴德柱’基础观测。】
李默一个激灵,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系统?金手指?天不亡我?!
他下意识地在脑子里喊:“系统?系统爸爸?快!救命!怎么搞?”
没有回应。只有视野的左上角,极其突兀地浮现出三个半透明的、带着浓浓廉价网游风的“血条”。
最左边一条,标注着【命柱】,那血条短得可怜,颜色黯淡无光,末端猩红的数字触目惊心:【2天17小时42分05秒】,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秒一秒地往下掉!看得李默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像个正在疯狂漏气的破气球。
中间是【运柱】,颜色灰败,几乎完全空管,上面飘着个小小的、鲜红的向下箭头图标,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解:【厄运缠身(轻微)】。李默瞬间懂了,怪不得原主这么倒霉催的,喝水都塞牙缝。
最右边是【阴德柱】,更是空空如也,干净得能照出他此刻绝望的脸。柱子底下有一行小字:【阴德可转化为寿元,转化比例视阴德质量浮动】。
“阴德?积阴德续命?”李默脑子飞快转动,这路子…有点清奇啊!不是打坐练气,不是嗑药夺宝,是当活雷锋?
【新手任务发布:初积阴德】
【任务内容:完成一件合乎‘阴德’标准的小善举。】
【任务奖励:阴德+1,寿元+1天。】
【失败惩罚:无(但宿主剩余寿命不足3天)。】
“……”
李默看着那“失败惩罚”后面括号里的字,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他妈比任何惩罚都狠!赤裸裸的死亡倒计时!
“干了!”他猛地从破板床上弹起来,动作太猛,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回去。扶着吱呀作响的土墙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勉强站稳。身体虚得厉害,走两步都打飘,原主这破身体真是debuff叠满了。
推开那扇漏风的破木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小河村不大,几十户土坯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片山坳里,远处是连绵的、看起来就不怎么友好的荒山。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牲畜粪便和柴火的味道。
几个穿着满是补丁粗布衣的村童在满是鸡屎的泥地上追逐打闹。一个扛着锄头、皮肤黝黑干瘪的老农慢吞吞地走过,浑浊的眼睛瞥了李默一眼,没什么表情,很快就挪开了,仿佛他李默是路边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李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他的“续命大业”。目标明确:找件能加阴德的小善事!难度要低,风险要无,见效要快!
他先是瞄上了那几个村童。一个拖着鼻涕的小胖子跑得太急,“啪叽”一声摔了个结实的狗啃泥,手里的半个黑乎乎、疑似野菜团子的东西滚到了李默脚边。
机会!
李默立刻挤出这辈子最和蔼(自认为)的笑容,弯腰捡起那沾满泥土的菜团子,尽量放柔声音:“小娃娃,摔疼没?你的…呃…宝贝掉了。”
小胖子抬起糊满泥巴和眼泪鼻涕的脸,愣愣地看着李默手里的菜团子,又看看李默那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病痛显得过于苍白消瘦、此刻努力挤出笑容反而有点扭曲的脸。
“哇——!!鬼啊!娘!有鬼抢我馍馍!”小胖子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连滚带爬地跑了,留下李默捏着那半个脏兮兮的菜团子,在风中凌乱。
【运柱】上的向下箭头,似乎更鲜红了一点。
李默:“……” 出师不利。他悻悻地把菜团子丢给旁边眼巴巴瞅着的一条瘦骨嶙峋的黄狗。黄狗叼住,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溜了。
“行吧,算你一份。”李默自我安慰,眼巴巴地盯着【阴德柱】,纹丝不动。看来系统对“阴德”的判定相当严格,不是随便给狗丢个馍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继续在村里溜达,像个游魂。看到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提着一桶水,他赶紧凑上去:“大娘,我帮您……”
“不用不用!李书生你快歇着吧,你这身子骨…”老妇人像受惊的兔子,提着水桶嗖一下走得飞快,仿佛李默是什么瘟疫之源。
李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得,原主这“病痨鬼+扫把星”的人设立得是真稳。
他又看到村口老槐树下,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看起来像是落魄老童生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个哇哇大哭、头上肿了个包的顽童摇头叹气。李默眼睛一亮,读书人!教孩子读书认字,这总该算“积德”了吧?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同样浆洗发白、袖口磨破的旧书生袍,努力摆出点“文化人”的范儿,走过去清了清嗓子:“这位兄台,可是在为稚童开蒙烦恼?在下不才,或可……”
话没说完,那老童生猛地抬头,一双眼睛锐利得不像个乡下教书匠,上下扫了李默一眼,眉头紧锁。那眼神,像刀子刮过李默的骨头缝,带着一种审视和…隐约的嫌弃?
“李默?”老童生声音干涩,“你?教人?”他嘴角向下撇了撇,那意思不言而喻——你自己都快病死了,还教别人?别把孩子带沟里就不错了。
李默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旁边那本来哭着的顽童也止住了嚎,好奇地看着李默,鼻涕泡一鼓一鼓的。
老童生不再理会李默,低头对那顽童呵斥:“哭什么哭!叫你爬树!摔下来了吧?活该!再哭,晚上没饭吃!” 他拽着抽抽噎噎的孩子走了,留下李默在原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运柱】上的厄运标识,似乎又凝实了一分。李默感觉周围村民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李书生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看着像,以前就闷葫芦一个,现在更怪了…”
“离远点,晦气…”
李默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开局地狱难度啊!积个阴德怎么比社畜完成KPI还难?
就在这时,一个矮胖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是村里的王寡妇。她男人前年进山打猎被野兽啃了,就剩她和个半大小子。王寡妇脸上带着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看到李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过来。
“李…李书生…”王寡妇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躲闪,“听说…听说你…懂点那个?”她做了个神神叨叨的手势。
李默一愣:“哪个?”
“就是…看事儿!”王寡妇更急了,声音带了哭腔,“我家那口子…昨晚…昨晚又回来了!在窗户外头叹气!还…还带着血腥气!我儿子吓得首哆嗦!村东头赵神婆进城去了,这…这可咋办啊!”
闹鬼?!
李默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小善举了!搞不好要命的!他下意识就想摇头拒绝。可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向视野左上角——
【命柱:1天22小时08分11秒】
那猩红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尖一抽。寿元又少了快一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冰冷刺骨。
拒绝?等死吗?
答应?万一真是个厉鬼…
王寡妇看他脸色变幻不定,以为他不愿意,眼泪真下来了,扑通一声就要跪下:“李书生,求你了!我知道以前大家…大家对你…可孩子还小,他爹死得惨,不安生啊…求您给看看,家里…家里还有半袋子糙米,都给您!行不行?”
半袋子糙米!在这穷乡僻壤,这可能是王寡妇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李默看着王寡妇绝望哀求的脸,又感受着体内生命力的飞速流逝。他猛地一咬牙,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
妈的,拼了!不就是鬼吗?老子现在跟鬼也差不了多少!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为了那一点阴德,一天寿命!
“行!”李默的声音有点发颤,但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带路!我去看看!” 他刻意挺了挺单薄的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一点。
王寡妇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引着李默往她家走。路上,李默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王大姐,你家那口子…当初是在哪片山出的事?”
“就…就村西头,老鸦岭那边…”王寡妇声音发颤,“那地方…邪性!老猎户都不太敢去深处…听说是…是‘血煞宗’那些杀千刀的魔修,前阵子在那片山里杀了好多人,血把山涧都染红了…怨气重啊!”她说着,脸上恐惧更深。
血煞宗?魔修?杀人染红山涧?
李默心里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下来。这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血腥!原主记忆里对这些凶名赫赫的魔道宗门只有模糊的恐惧,现在被王寡妇这么一说,那血腥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视野里的【运柱】,那个鲜红的向下箭头,颜色似乎又深了几分,像一滴将凝未凝的血。
【运柱:厄运缠身(轻微->加重)】
妈的!李默暗骂一声。这狗屁运柱,是真灵验!接了个闹鬼的活儿,还牵扯上了魔修杀人的凶地?这阴德,果然不好赚!
他硬着头皮,跟着王寡妇走向她那笼罩在恐惧阴影中的家。破败的篱笆小院,低矮的土屋,窗户纸破了几处,在风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谁的呜咽。院子里有棵半枯的老槐树,枝桠扭曲,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张牙舞爪的影子,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李默站在院门口,只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顺着脚底板往上爬。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
鬼?魔修?阴德?
命悬一线,只能向前。
他抬脚,跨进了王寡妇家的院门。视野左上角,那代表着他生命的【命柱】,数字依旧在冷酷而稳定地减少着。
【命柱:1天21小时59分47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