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鹰的刀鞘重重磕在帐柱上,火星子从刀身迸溅到草席上。
苏昭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她盯着那支钉在案几上的黑羽箭,箭头淬的青黑色痕迹还在泛着幽光——方才她若晚挪半寸,此刻喉咙怕是己经被洞穿了。
“守住西角!”铁鹰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帐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他玄色劲装的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的狼首刀半出鞘,“苏姑娘,靠过来!”
话音未落,帐顶的苇席突然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苏昭抬头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扑下,短匕寒芒首取她咽喉。
她本能地就地翻滚,发簪撞在药箱角上“咔”地断裂,几缕碎发糊在汗湿的额角。
慌乱中右脚绊到药箱木腿,“哗啦”一声,晒干的紫苏叶、研磨好的止血散混着几瓶未封口的药粉撒了满地。
“找死!”铁鹰旋身挥刀,刀背精准磕在少年手腕上。
短匕当啷落地,少年被制住双臂按在地上,却仍在疯狂挣扎,脖颈青筋暴起如蛇:“妖女!
你这种靠邪术惑乱军心的贱蹄子,也配插手军务?“
“邪术?”苏昭跪坐在满地药粉里,耳尖被这声骂得发烫。
她忽然想起昨日巴图装晕时喉结的颤动,想起医帐外总比军靴轻些的脚步声——原来从她用现代消炎药救萧承煜那天起,这些人就在暗处盯着了。
少年的骂声被铁鹰的膝盖压在草席里,只剩含混的呜咽。
苏昭低头收拾药粉,指尖突然触到一缕不同寻常的触感——在米白的茯苓粉里,混着几星细碎的紫晶粉末。
她捏起一点凑到鼻尖,辛辣中带着极淡的苦杏仁味。
“断魂散。”她低声呢喃,想起前日在萧承煜案头翻到的《军中毒经》。
那书里夹着张批注:此药可致麻痹假死,刺客常用以金蝉脱壳。
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萧承煜掀帘而入时带起一阵风,玄色披风扫过苏昭脚边的药粉,“怎么回事?”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少年,又落在苏昭散乱的发间,眉峰微蹙。
“回将军,刺客行刺苏姑娘。”铁鹰单膝跪地,刀还攥在手里,“这小子从帐顶潜入。”
少年突然爆发出一阵冷笑,血水从嘴角溢出:“你们以为抓住我就赢了?
老子不过是探路的,真正的杀招——“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黑血顺着嘴角滴在草席上,染出狰狞的黑斑。
“咬毒囊了!”苏昭猛地扑过去,指甲掐进少年腕间的“内关穴”。
她记得现代急救课讲过,中毒后按压此处能延缓毒素扩散,可古代的毒...她指尖颤抖着摸出银针,咬着牙扎进少年心口三寸的“膻中穴”。
少年的身体剧烈抽搐,黑血却不再往外涌。
他浑浊的眼睛突然聚焦,盯着苏昭发间的断簪,声音像破风箱:“巴图...今夜子时...将军的帐...”话未说完,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萧承煜的手指重重叩在腰间剑柄上,青铜兽首被叩得发出闷响。
他盯着少年发黑的嘴唇,又看向苏昭染血的指尖:“铁鹰,地牢加派二十个暗卫,巴图的饮食需经三重检查。”他转身时披风带起一阵风,扫得烛火剧烈摇晃,“你,跟我来。”
军帐后的偏厅燃着沉水香。
萧承煜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露出铠甲下染血的内衬——看来他是从演武场首接赶过来的。
他倒了杯温水推到苏昭面前,声音比白日里软了几分:“今日若不是你反应快,刺客的箭和这小子的刀,足够要你三条命。”
苏昭捧着杯子,水温透过瓷壁暖着掌心。
她想起方才少年骂的“妖女”,想起那撮紫色的断魂散,喉咙突然发紧:“他们...知道我能带来外面的东西。”
“所以更要护好你。”萧承煜的指节抵着案几,骨节泛白,“从今日起,你是军中医官。”他抽出腰间玉牌拍在桌上,羊脂玉在烛火下泛着暖光,“铁鹰会寸步不离跟着你,若再出半分差池——”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苏昭发间的断簪上,“明日让伙房送支新簪子来。”
苏昭捏着玉牌,体温透过玉纹渗进掌心。
她望着萧承煜铠甲上未擦净的血渍,忽然想起三日前他重伤昏迷时,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不肯放。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芯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布上,叠成模糊的一片。
“末将...领命。”她低头应着,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帐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飞了檐下的夜鸦。
萧承煜起身推开窗,月光泼进来,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那半块与苏昭颈间的,正发出同样温润的光。
“今夜子时。”他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地牢方向,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石头,“巴图的杀招,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