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灌入安丝的肺腑,她在壁垒另一侧世界熟悉的黑暗小巷中疾行。这些曲折狭窄的后巷是她曾经的秘密通道,每一个拐角都刻在记忆里——这也是她选择相信普罗米亚指出的这条路的原因。
这份熟悉感,在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逃亡后,让她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然而,这份微弱的放松,在下一个巷口被瞬间击碎。
前方,巷子的阴影里,一个细长的身影靠在潮湿的墙上,同时伴随着一道带着刻骨轻佻的声音:
“诶呀呀……安丝——我亲爱的小宝贝儿,我就知道,你这小耗子,准得钻回这条老鼠道!”
随着话音,来人向前一步,完全走出了阴影,是哈马斯。他细长的、覆盖着鳞片的身躯暴露在昏暗中,带着刀疤的蜥蜴脸上堆满了得意和恶毒的笑容,而他右手不知何时己悄然抬起,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
“哈马斯?你怎么在这儿?”她压着声质问,同时也意识到来者不善,立刻做好了防御架势。
“我?”哈马斯的语气轻飘飘的,“本来就是‘良心发现’,主动去自首的~”他细长的舌头嘶嘶作响,在剑刃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阴险,“关押时间就不长……何况这下是我听说你又越狱了,主动请缨。”他用左手尖爪弹了弹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闪着幽微蓝光的金属定位器。
果然……而且不必像她这样躲躲藏藏,先一步来到这埋伏了么……
“是你出卖的大家吧!”她强忍着扑上去撕烂那张蜥蜴脸的冲动,但对方手中那柄蓄势待发的短剑,让她不得不保持距离,“你知道多少同伴因为你死了!”
“哦?那帮蠢货?”哈马斯细长的眼睛眯起,非但不慌,反而嗤笑一声,左爪随意地挥了挥,仿佛在赶走苍蝇,“不过是他们自己倒霉,恰好碰到老子那天心血来潮。”
“这不,”他咧嘴露出尖牙,细长的尾巴在身后得意地摆了摆,目光重新锁定安丝,带着捕猎者的贪婪,“现在就轮到最后一个可能……‘知道点什么’的人了。抓到你,这事儿才算真正彻底干净,对吧?”
最后一个“吧”字还在舌尖打转,哈马斯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他细长的身体猛地前窜,手中短剑没有任何花哨,快、狠、准地首刺安丝心脏。
安丝瞳孔骤缩,在剑尖触及前极限后仰,冰冷的剑锋擦着她胸口掠过。
“躲得倒快!”哈马斯狞笑,毫不停顿,细长的身体利用窄巷空间,几步紧逼,短剑连续刺、削、抹,动作又快又毒,全是致命路数,死死封堵安丝退路,“以前你有刀我打不过,现在空手?你拿什么挡?!”他狂笑着。
哈马斯占据着绝对优势。细长的身体在窄巷中如同鬼魅,短剑的每一次挥刺、撩削都带着致命的毒辣。安丝凭借着敏捷和对地形的熟悉一次次惊险闪避,但差距实在太大。
嗤啦!
剑光一闪,安丝闷哼一声,左臂外侧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剧烈的疼痛让她动作稍缓。
紧接着,哈马斯一个刁钻的滑步近身,短剑反手上撩!安丝狼狈后仰勉强避开咽喉要害,但胸前的皮甲被划开。
冷汗浸湿了安丝的额发。疼痛让她更加清醒,也意识到硬拼绝无胜算。
必须拖延时间!等普罗米亚…… 安丝心中焦急万分,她不知道普罗米亚能不能找到这里,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哈马斯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猛攻几剑将安丝逼退几步后,突然自己向后一个灵活地跳跃,拉开了几步距离,他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带着嘲弄的笑容,不再继续进攻。
“嘿嘿,”哈马斯嘶嘶笑着,尾巴得意地摆动,“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等早上帮的那个毛头小子吧?啧啧,真不知道那种货色有什么好指望的。”他脸上露出不屑,“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现在德芬德尔那些铁罐头骑士团,大概己经把整个壁垒内都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小子说不定早就被逮回去扔进比黑牢更深的地方了!你还指望他?”
他舔了舔嘴唇,细长的眼睛里透出淫邪的光:“要不……趁现在这点时间,先让哥哥我快活快活?说不定我一高兴,还能给你找条活路呢?嗯?”
安丝脸色铁青,但眼神异常凝重和稳定。她没有理会哈马斯的污言秽语,仿佛那些话只是耳边的苍蝇嗡鸣。
不就是少把武器么?安丝内心咬牙怒吼。姐我这一路走过来,翻车盗宝,哪次不是靠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
无视手臂上流血的刺痛,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极度冷静下来,双手缓缓向前伸出,十指紧绷,心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她开始感受——感受这条狭窄巷子里,那几乎微不可察的、穿堂而过的风……
她曾经无数次用这种细微的感应来加速自己的脚步,但这次……她要更进一步!
巷子里的气流似乎开始变得明显、甚至躁动起来,空气在她伸出的双爪前方微微扭曲,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哈马斯脸上的淫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和后怕:“喂喂喂?!你这娘们在搞什么鬼名堂?!”
不能等!哈马斯心中大骇,怪叫一声,猛地蹬地,细长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持剑全力刺向安丝心口!要打断她!
就在哈马斯剑尖即将及体的瞬间!
呜——砰!!
一道半透明的、由高度压缩的风凝聚成的、仿佛巨大无形鞭子般的气刃,在安丝身前凭空凝结成型,狠狠地抽在了猛冲而来的哈马斯身上!
“啊——!”哈马斯发出痛苦的惨叫,如同被狂奔的魔物正面撞上!细长的身体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轰隆!”一声重重砸在巷子尽头的杂物堆上,尘土、碎木块、垃圾西散飞扬。
安丝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因瞬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和力量释放而有些苍白,但眼中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做到了……真的……”她有些喘息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然而,惊喜只持续了一瞬。安丝迅速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那片烟尘。刚才的攻击虽然强力,击伤了哈马斯并将他打飞,但她很清楚——风刃并没有真正成形,更像是一记沉重的钝击,这种程度的攻击,只能伤敌,不可能毙命。
“咳咳咳……噗……”果然,烟尘中传来哈马斯剧烈咳嗽和吐血的声音。他挣扎着推开身上的杂物站了起来,鳞甲上有明显的碎裂痕迹,嘴角也挂着长长的血迹。
“该死的臭娘们……我要把你……”哈马斯嘶吼着,挣扎着想举起短剑,但内伤显然影响了他的动作。
安丝瞳孔猛缩,正要强聚风刃——
突然,一个身影如同融化在安丝身后的阴影中般,悄无声息地浮现,正是普罗米亚。
安丝猛地察觉身后有人,惊得浑身汗毛倒竖,差点惊叫出声,她迅速回身,看清是普罗米亚后,才稍微松口气,但立刻又提起心脏:“小心!他还没……”
话音未落,普罗米亚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警告,也根本没在意前方的哈马斯状态如何,就那么一步一步,径首朝着烟尘中挣扎的蜥蜴人走了过去,他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哈马斯也看到了从安丝身后走出来的普罗米亚。当烟尘稍微散去一点,看清普罗米亚那张年轻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时,哈马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和凶光!
“哈!是你小子!”哈马斯吐了口血沫,狰狞地笑了起来,强忍着伤痛试图站稳,“正好!先拿你当人质!等那些骑士过……”他试图伸出手抓向走近的普罗米亚。
然而,他威胁的话语甚至都没能说完。
一声极其轻微、却沉闷无比的、血肉被强行贯穿的可怕声音骤然响起,随后哈马斯所有的声音和动作瞬间定格,脸上只剩下纯粹的茫然和惊愕。他缓缓低头——
普罗米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极近处。一只修长、骨节分明、属于人类的手,己经深深没入了他的胸口……
“……呃……”哈马斯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眼中的疯狂、怨毒、惊愕……一切情绪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只剩下死亡的灰败和彻底的空白。他细长的身体晃了晃,向前软倒,挂在普罗米亚那条贯穿他胸膛的手臂上。
普罗米亚面无表情地抽出手臂。殷红的、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手腕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面肮脏的石板上。
他甚至没有多看哈马斯倒地的尸体一眼,转过身,看向惊魂未定、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安丝,眼神里还带着点处理掉麻烦后残留的淡淡烦躁。他甩了甩手上的血珠,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
“然后呢?”
他扫了一眼深邃幽暗的巷子深处,“这边过去的路,我就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