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拎着小包裹，仍穿着风尘仆仆的官服，只是外披了件淡青色常服斗篷，与市井气氛更贴合些。程予欢在前头领路，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侧头瞄林静。
“你还穿着官服，真不怕人认出你？”她问。
林静笑了笑：“你现在是林家的主母，何时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程予欢白了她一眼：“我是怕你太招摇。”
“好，好，不跟你争。”林静看着眼前这座不大不小的院落，道：“你们住这儿？”
林静一脚踏入院门，
“姐姐你回来了？”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小棠扑到门口，手里还抓着半块糕点，嘴角沾着糖霜。
林静怔住。
她的目光在小棠脸上停了足足三息，又慢慢地转向站在门后的小弟弟。
林深刚从厨房出来。他刚要笑着迎上前，一眼看见姐姐和小棠脸色顿时白了。
“姐…你怎么来了？”
“你们……”林静的目光在两人和小女孩之间来回扫了一圈，忽然定定道：“你们什么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空气骤然沉寂，只有厨房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粥声还在缓慢冒泡。
“不是不是！”林深双手连连挥着，耳尖泛红，“她不是我们……不是我们的孩子！”
林静挑眉：“你这么慌干嘛？”
林深像被雷劈了一样跳起来，嗫嚅着：“小棠是……是我在私塾后巷捡到的，她饿了，我、我看她可怜，就给她买了碗馄饨……后来她没处去，我就想暂时让她住客栈，跟予欢商量收养的事……”
“你一个人做主的？”
“……我不是，唉我还没来得及说嘛！”
林静斜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抱着小棠、笑得风轻云淡的程予欢。
林深越来越紧张：“真没什么！我、我也不是故意捡个孩子回来的……”
小棠见势不妙，缩在程予欢怀里，声音奶声奶气：“程姐姐说可以让我住几天……我不是他们的孩子。”
林静半信半疑地哼了一声，但也没再多问，只留下那句：“你们两个，最好好好解释清楚。”
她转身进屋时，程予欢斜睨了一眼仍在紧张地搓手指的林深，嘴角慢慢勾起一点意味深长的笑。
“不是我们的孩子？”
林深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有点心虚：“对啊……她不是……”
“嗯。”程予欢淡淡应了一声，“我记住了。”
林深：“……？”
她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小棠的背，温声哄她去休息，那笑意却让林深背后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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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总算捧着茶坐下，不再战战兢兢。林深也收了打趣的神色，取出一封密信，轻声道：
“我来找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林深听见那语气，脸色渐渐变沉。
“北线彻底乱了。燕北守军缺饷三月，战线崩塌一半。农民起义蔓延至豫州，皇帝己启用了两个亲王节度兵权。可他们不过是内斗的人物，一无兵心二无战略。”
林静语速不快，却字字如钉：“南迁的百姓己挤满了三江口。地方官要么驱赶，要么囤粮渔利，朝廷却只顾政敌互咬。”
程予欢听得眉头紧锁：“金陵呢？”
“撑得住一时，撑不住一年。”林静目光如霜，“我此来，一是来看你，二是替父命，探探南方旧部与地方士绅态度。”
她看向林深，目光沉重。
“你若还愿为林家出一份力，我愿意联络旧友助你回朝。若你不愿，我也不会逼你。”
林深低头，手指紧紧扣着茶盏边缘，程予欢轻轻放下茶杯，侧头看了他一眼。
“别怕，我在。”
这一句轻声安慰，仿佛胜过百千兵马。他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个在风雨间与他共生死、同进退的女子，眼中倔强终于化为坚定。
“我不会逃。”
林静点头，似笑非笑道：“那你得先把这院子收拾利落，别让人一看，还以为咱林家少爷成了软饭伶人。”
林深又红了脸，忍不住看了看自家廊下晒着的小熊绣枕，低头喝茶不语。
程予欢：“……”
“他就是这么可爱。”她看向林静，“你总算信了吧？”
林静轻笑一声：“罢了，我不反对你们了。”
——
夜里，林静与小棠住在客房，程予欢则慢悠悠回了主卧，门一关上，林深就觉得屋里气压骤降。
他正在整理自己的药包，抬头就看见程予欢倚着门框，双手抱胸，笑得像只狐狸：“小棠不是我们的孩子啊。”
林深咽了口口水，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你、你干嘛？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真不是……”
“你慌什么？”
“我没慌。”
“你耳朵都红了。”
林深下意识捂住耳朵：“是你屋里热……”
程予欢一步步走近，逼得他退到榻边坐下，接着在他身边蹲下身，支着脸看他：“林深，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生孩子？”
林深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你、你、你别乱讲，我哪有——”
“你刚才解释得那么快，好像很怕我误会什么。”程予欢歪着头，嗓音低柔，“还是说，你不想别人误会我们有孩子，是不是觉得……跟我不可能有孩子？”
林深的脸一下烧得通红，结结巴巴：“我、我、我不是……就是那种误会很吓人啊，姐那个眼神像要宰了我，我能不解释吗？”
程予欢却不依不饶，慢慢将他逼仄进床角，一手撑在他腰边，嗓音含笑却带着警告：“林大人，刚才那副一口一个‘不是我们的孩子’，好大一口否定哦？”
林深觉得呼吸都快停了：“……我错了行不行？”
“晚了。”
她话音一落，手指己经轻轻捏住了他腰间最敏感的位置，林深“啊”了一声，整个人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你欺负人！”他红着眼喊，眼尾都泛着水光。
程予欢凑过去吻了他额角一下，低语：“你看你，不想让我误会，又不敢说实话……下次别那么快澄清好不好？”
“那我该说什么？”
“就说——”她笑着，“‘我们确实是夫妻’，‘收养也好，亲生也罢，我都愿意’。这样我听着就舒服多了。”
林深羞得快要埋进床里，但最终也没推开她，软软地靠在她肩上，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我才不是不想跟你要孩子。”他小声嘀咕。
程予欢闻言，弯起嘴角，却没再说话，只是揽住他，轻轻摸着他的后颈，像抚摸一件易碎的宝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