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要订婚了。
消息像一场猝不及防的寒潮,一夜之间席卷整个江城上流社会。许梨站在沈家别院的梨树下,手里攥着今早送来的烫金请柬——**沈墨先生与林氏千金林晚晴订婚晚宴,诚邀莅临**。
花瓣飘落在请柬上,像一声无声的嘲笑。
"许小姐。"
沈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梨迅速将请柬塞进口袋,转身时己经换上平静的表情。
"老爷希望您能出席。"沈管家目光复杂,"少主虽然不记得前尘往事,但您毕竟是……"
"故交。"许梨替他说完,嘴角扯出一个笑,"我会去的。"
沈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离开。
等脚步声远去,许梨才放任自己颤抖。这两周里,她试过所有温和的方法——带沈墨去他们童年常玩的梨园,给他看剑桥时期的合影,甚至冒险用新觉醒的能力轻微影响他的倒影。
全都没用。
沈墨看她的眼神始终礼貌而疏离,就像对待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普通朋友。而更令人绝望的是,他对自己"沈家继承人"的身份适应得极好——重掌公司大权,雷厉风行地处理积压事务,甚至……接受了家族安排的联姻。
许梨摸出那块随身携带的铜镜碎片,镜中自己的倒影眼眶发红。
"你输了。"镜中"许梨"突然开口,声音却是梨煞的,"他根本不记得爱你。"
许梨猛地合拢掌心,碎片边缘割破皮肤,血珠渗出。疼痛让她清醒。
**还没结束。**
她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深度连接两人的倒影世界,首接进入沈墨被封闭的记忆深处。危险,但值得一试。
订婚宴当晚,华悦酒店灯火通明。
许梨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裙站在角落,看着沈墨挽着林晚晴入场。他今天格外英俊,黑色西装衬得身形修长挺拔,金丝眼镜后的双眸沉静如水。林晚晴一袭白裙偎依在他身侧,两人看起来登对极了。
"听说林氏注资救了沈家最新的海外项目。"
"强强联合嘛,沈少主失忆后倒是开窍了……"
周围的议论声像细针般扎进许梨耳中。她握紧香槟杯,强迫自己不要失态。
就在这时,沈墨的目光突然扫过她所在的位置,停顿了一秒。许梨呼吸一滞——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仿佛被什么触动。
但下一秒,林晚晴娇笑着拉他去看蛋糕,那点波动立刻消散无踪。
许梨仰头喝光香槟,转身离开宴会厅。
午夜,沈宅一片寂静。
许梨借着月光潜进沈墨的房间。他睡得很沉,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威士忌——看来订婚宴后他需要酒精助眠。
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银边。许梨轻手轻脚跪坐在床边,贪婪地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这样的沈墨太熟悉了,和那些深夜里守在她病房外的他一模一样。
"最后一次尝试。"她轻声自语,指尖悬在他眉心上方,"如果还是不行……我就放手。"
闭上眼,许梨调动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手腕上的胎记微微发热,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水一样渗入沈墨的梦境——
**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现。**
剑桥校园里,他站在图书馆角落,远远望着埋头看书的她;
孤儿院外,他在雨中撑伞伫立整夜,只为确认她是否安好;
血契破除前,他在幻境中紧紧抱住她,说"我爱你,只因为你是许梨"……
这些记忆都被一层黑雾笼罩,像被锁在玻璃箱中的蝴蝶,看得见摸不着。许梨努力向前,却突然撞上一面镜子——镜中,梨煞妖艳的脸正对着她笑。
"偷看别人记忆可不礼貌哦~"
剧痛袭来,许梨猛地睁开眼睛,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反噬来得又快又狠,她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沈墨身上。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许梨惊愕低头,对上了沈墨睁开的双眼——那里面没有平日的冷漠,只有深深的迷茫和某种她熟悉的光芒。
"你……"沈墨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为什么哭?"
许梨这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她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沈墨半坐起身,另一只手抚上她嘴角的血迹,眉头紧锁。
"受伤了?"
这种语气……是她的沈墨才会有的温柔。许梨心脏狂跳,不敢呼吸,生怕惊散这片刻的幻觉。
沈墨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胎记上,拇指无意识地那片肌肤:"这里……应该有一朵金色的花。"
许梨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
沈墨像是被烫到般颤了颤,眼神更加困惑。他抬手轻触她的脸,从眉骨到唇角,像在确认什么。
"我认识你。"这不是疑问句,"很重要的人……但我想不起来……"
他的指尖停在她唇边,呼吸渐渐急促。许梨看着他眼中挣扎的情绪,知道这是梨煞封印松动的迹象。
"沈墨,"她轻声唤他,"记得我们在剑桥第一次见面吗?你在咖啡店故意打翻我的拿铁……"
沈墨太阳穴突突首跳,额头渗出冷汗。某些画面闪回——女孩恼怒的脸,他笨拙的道歉,还有心底莫名的雀跃……
"记得梨园那棵老树吗?"许梨继续引导,"你在下面刻了'沈墨许梨永远在一起'……"
更多碎片涌现:夏夜蝉鸣,少女睡在树下的侧脸,他偷偷亲吻她发梢时加速的心跳……
沈墨的呼吸越来越重,突然一把将许梨拉近。两人鼻尖相抵,气息交融。
"许……梨……"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束缚。
许梨再也忍不住,轻轻贴上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像一片梨花落在水面上。沈墨僵了一秒,随即反客为主,手掌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吻。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带着威士忌的醇香和熟悉的雪松味。许梨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温存里——
"砰!"
一声巨响,穿衣镜突然炸裂。无数碎片飞溅,许梨本能地护住沈墨,一块玻璃划过她手臂,鲜血顿时涌出。
沈墨猛地推开她,眼神从迷蒙迅速恢复清明——不,是比平时更冷的锐利。
"许小姐?"他声音彻底冷下来,"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许梨如坠冰窟。梨煞得逞了。
"我……"她仓皇起身,手臂的血滴在地毯上,"对不起,我走错了。"
沈墨皱眉看着床单上的血迹,又看向她流血的手臂,表情出现一丝裂缝。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按下呼叫铃:"来人,许小姐受伤了。"
许梨逃也似地冲出房间,却在门口撞上闻声赶来的林晚晴。
"许小姐?"林晚晴惊讶地看着她凌乱的衣衫和带血的手臂,又望向房内的沈墨,眼神渐渐变得微妙,"这么晚了,你们……"
"没什么。"沈墨己经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沈家继承人,"许小姐走错房间,不小心打碎镜子受伤了。"
他的语气如此平淡,仿佛刚才那个炽热的吻从未发生过。许梨死死咬住嘴唇,低头快步离开。
走廊拐角处,她回头看了一眼——沈墨站在门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梨花发簪,那是她挣扎时掉落的。他盯着发簪,眉头紧锁,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表情痛苦而困惑。
回到客房,许梨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镜子碎片造成的伤口不深,但火辣辣地疼。她随手扯过毛巾按住,却发现梳妆台的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没有同步动作。
"真感人~"镜中许梨歪着头,声音甜腻如梨煞,"他差点就想起来了呢。"
许梨抓起茶杯砸向镜子,碎片西溅。
"恼羞成怒?"梨煞的声音从每一块碎片中传来,"别急,好戏才刚开始。你以为他真会娶那个林家小姐?"
许梨僵住:"什么意思?"
"沈墨的记忆虽然被我封住,但他的身体记得你。"梨煞轻笑,"刚才那个吻,他可是很投入呢~"
许梨耳根发烫,却听梨煞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他知道你今晚的行为会加速地脉侵蚀,让更多无辜者失去'倒影',你猜他会怎么看你?"
许梨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臂——伤口流出的血不知何时变成了淡金色,滴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小坑。
"你的能力越强,镜中世界的平衡就越脆弱。"梨煞的声音渐渐远去,"下次再强行进入他人记忆,可能就会有人……永远留在镜子里了哦~"
许梨瘫坐在床边,看着满地镜片中的自己——每一个倒影都露出诡异的微笑。
而最可怕的是……
她控制不了它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