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密防备赵志强可能带来的风暴间隙,生活并未停滞,反而在紧绷的弦外,透出几缕珍贵的暖阳。顾屿母亲的身体,在林薇当初雪中送炭的救治和顾屿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出乎意料的好。咳嗽明显减轻,面色也红润了许多,终于获准出院回家休养。
这份恩情,顾母一首铭记于心。出院没两天,她就催促顾屿:“小屿啊,林薇那孩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妈这条命,多亏了她!你赶紧的,请她来家吃顿饭!妈亲自下厨,做几个拿手菜!”
顾屿心里正有此意,只是担心母亲刚出院累着。见母亲精神头十足,他立刻给林薇打了电话。电话里,顾屿的声音带着少有的雀跃和恳切:“林薇,我妈明天想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说是感谢你。她老人家亲自下厨,你可一定要来!”
林薇握着话筒,听着顾屿话语里那份不容拒绝的热情,以及顾母真诚的邀请,心头泛起一阵暖意。前世孤苦伶仃的记忆,与今生这份朴实无华的关怀形成鲜明对比。她几乎没有犹豫:“好,告诉阿姨,我一定准时到。让她别太劳累。”
周六傍晚,林薇提着一袋新鲜水果和两盒适合老年人吃的营养品,循着地址找到了顾屿家。那是位于老城区边缘一栋颇有年头的红砖筒子楼,楼道狭窄,墙壁斑驳,却打扫得很干净。顾屿家在二楼尽头,一扇刷着绿漆的木门虚掩着,里面飘出的饭菜香。
“林薇来啦!”顾屿听到脚步声,立刻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快进来!我妈念叨一下午了!”
小小的门厅兼客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旧沙发,一张折叠饭桌,几把椅子,一个老式五斗柜。但处处收拾得一尘不染,窗台上几盆绿植生机勃勃,透着一股温馨的生活气息。顾母系着围裙从狭小的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慈爱笑容:“小薇来了!快坐快坐!菜马上就好!”
“阿姨,您身体刚好,怎么还亲自下厨?让顾屿随便弄点就行了。”林薇连忙说,看着顾母清瘦但精神矍铄的样子,心里也踏实不少。
“那怎么行!请你吃饭,必须我亲自来!”顾母笑着摆摆手,“小屿笨手笨脚的,炒的菜能把你齁死!快坐,尝尝阿姨的手艺!”
不一会儿,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就摆上了桌:红烧肉油亮,清蒸鱼鲜香扑鼻,蒜蓉炒时蔬青翠欲滴,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分量十足,诚意满满。
“阿姨,您这手艺也太好了!”林薇由衷赞叹,这桌菜的水平,远超她的预期。
“都是些家常菜,快尝尝合不合胃口!”顾母热情地给林薇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又舀了碗鸡汤,“多喝点汤,补补身子。看你最近都瘦了,忙生意累的吧?”
顾母的关怀絮絮叨叨,充满了烟火气和长辈的疼惜。她拉着林薇的手,从顾屿小时候的调皮捣蛋(比如偷邻居家的枣子被狗追着跑),说到他学技术时的刻苦用功(为了弄懂一个电路图能熬通宵),言语间充满了对儿子的骄傲和对林薇的喜爱。她的目光时不时在顾屿和林薇之间流转,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期盼和满意。
顾屿在一旁,耳朵尖微微泛红,想阻止母亲“爆料”又插不上话,只能无奈又宠溺地看着母亲,眼神里是满满的温柔。他笨拙地给林薇盛汤,小心翼翼地将汤碗递过去,指尖不经意间轻轻擦过林薇的手背。
那一瞬间的触碰,带着微热的温度,如同细小的电流窜过。林薇端着汤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顾屿,正好撞进他深邃专注的目光里。那目光里蕴含的情愫,浓烈得让她有些心慌,如同被烫到般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吹着汤的热气。
顾屿也像被那目光的交汇烫到,连忙收回手,掩饰性地端起自己的碗喝了一大口,结果被烫得首吸气,狼狈的样子逗得顾母哈哈大笑。
饭桌上的气氛轻松而温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这小小的空间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种名为“家”的温馨。林薇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这份毫无保留的温暖中,不知不觉地松弛下来。前世的冰冷孤寂,仿佛被这暖意融化了一角。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赵志强带来的阴霾,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真心的、放松的笑意。
顾屿看着林薇难得一见的柔软笑靥,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鼓胀。他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饭后,顾母利落地收拾碗筷,一边擦桌子一边对顾屿使眼色:“小屿啊,厨房油烟重,你陪小薇在客厅坐会儿,看看电视。妈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顺便买点明天吃的菜。”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就解下围裙,笑眯眯地出门了,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机里播放的晚间新闻背景音。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映照着房间里相对无言的两人。刚才饭桌上的热闹和温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种微妙的、带着暧昧气息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顾屿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他看着坐在旧沙发上的林薇,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柔和下来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身上那股平日里的锐利和疏离感淡去了许多,显露出一种难得的宁静和……脆弱?
“林薇…”顾屿鼓起勇气,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起身,坐到林薇旁边的沙发上,距离比吃饭时近了许多。“刚才…我妈说的那些,你别介意。她就是…太喜欢你了。”
林薇抬起头,对上顾屿灼热而真诚的目光。那目光里蕴含的情感太浓烈,让她刚刚放松的心弦又瞬间绷紧。前世被背叛的痛苦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本能地想要将她拉回防备的硬壳之中。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用“合作伙伴”的标签将两人隔开。
“阿姨人很好。”她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避开了顾屿的视线焦点。
“不只是我妈。”顾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看进灵魂深处,“林薇,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感谢你。不止是生意上的支持,还有…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是你给了我一条路,给了我希望。你就像…照进我生命里的一道光。”
他的话语真挚而热烈,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敲击在林薇冰封的心房上。她能感觉到那堵墙在微微震颤,裂开细微的缝隙。顾屿眼中的赤诚和温暖,是前世那个虚伪的赵志强从未有过的。一股陌生的、带着悸动的暖流,悄然在心湖深处涌动。
“我们是伙伴…”林薇的声音有些低哑,重复着这个她惯用的挡箭牌,但语气却不再那么坚定。
“仅仅是伙伴吗?”顾屿追问,眼神里带着不容逃避的执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放在膝上的手,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林薇,我对你…”
就在这时——
“哔哔!哔哔哔——!”
一阵尖锐刺耳的电子音,如同冰冷的利刃,猝不及防地撕裂了这酝酿着情愫的温暖空间!
林薇别在腰间的BP机,疯狂地振动起来,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让两人都猛地一惊!林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起BP机,心脏因为被打断的悸动和某种不祥的预感而狂跳起来!她迅速按亮屏幕,几行冰冷的文字瞬间刺入眼帘:
> **发信人:李丽**
> **“薇姐!十万火急!速回电!王姐在夜市摊上被人围了!有人在疯狂散播谣言,说我们‘风行’的衣服用了有毒染料,小孩穿了全身起红疹!现场己经乱套了!有人要砸摊子!”**
嗡——!
林薇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所有的柔情蜜意瞬间被冻结、粉碎!愤怒和寒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刚刚松动的心防!
赵志强!果然是他!他动手了!而且如此恶毒、如此迅速!
“顾屿!”林薇猛地站起身,脸色冷若冰霜,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前所未有的凌厉,“赵志强动手了!他在夜市造谣砸场子!王姐有危险!”
顾屿也瞬间从刚才的旖旎情绪中抽离,眼神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充满了保护欲和愤怒:“走!我跟你一起去!” 他没有任何犹豫,抓起外套就冲向门口。
温馨的晚餐戛然而止。方才流淌的微光暖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裹挟着恶意的骤雨前兆彻底浇灭。两人冲出筒子楼,拦下一辆疾驰而来的出租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霓虹闪烁却也暗藏危机的工人文化宫夜市。
车窗外的城市光影飞速倒退,映照着林薇冰冷紧绷的侧脸。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赵志强,你既然敢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前世的债,今生的仇,是时候彻底清算了!商战的硝烟,己然弥漫在灯火辉煌的夜市上空,一场没有硝烟却关乎生死存亡的保卫战,正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