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同狂怒的白色巨兽,在黑色孤峰脚下肆虐。铅灰色的天穹低垂,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冰川万年不化的寒光,与嶙峋的黑色山岩交织,勾勒出一幅亘古死寂的画卷。
程婕和张建国顶着几乎要将人掀翻的狂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积雪深及大腿,冰冷的寒气穿透厚厚的防寒服,刺入骨髓。程婕手中的“戊土护身珠”持续传递着温润厚重的大地气息,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让她几乎冻僵的西肢保持着一丝行动力。但更让她心惊的是颈间那枚暗灰色的印记!
越靠近那座如同黑色巨剑般首插天穹的孤峰,印记传来的灼热感就越发强烈!不再是单纯的悸动,而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冰层深处,隔着万载寒冰,疯狂地呼唤着它!这共鸣带着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吸引力的恶意,不断冲击着她意识的堤坝,让她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狂跳。
“就是…前面!”程婕的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她指着前方百米开外,冰川与黑色山岩交界处那片颜色异常深邃、如同凝固墨汁般的冰壁。那里是共鸣的源头!也是戊土珠震动最强烈的地方!
张建国眯着眼望去,风雪太大,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片巨大的、比周围冰川颜色更深沉的冰崖。他咬紧牙关,将登山杖狠狠插入雪地,几乎是用拖拽的力量,拉着程婕奋力向前挪动。
百米的距离,如同天堑。风雪抽打在脸上,如同冰刀切割。肺里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冰碴,火辣辣地疼。张建国感觉自己的体力在急速流逝,沉重的背包像一座山压在身上。程婕更是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冻得发紫,全靠意志力和戊土珠的支撑才没有倒下。颈间印记的灼热共鸣如同附骨之蛆,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
终于,他们挣扎着扑到了那片深邃的冰壁前。
近距离观察,这片冰壁与周围的万年玄冰截然不同。它呈现出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蓝色,光滑如镜,却又深邃得如同凝固的宇宙深渊。冰层内部,没有任何气泡或杂质,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站在它面前,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压抑感扑面而来,比外界的风雪更加刺骨。
程婕手中的“昆仑引”令牌,在靠近冰壁的瞬间,猛地震动起来!不再是沉寂的冰冷,而是发出一种低沉而急促的嗡鸣!令牌表面那玄奥的纹路,尤其是中心那座巍峨神山的轮廓,此刻竟流淌出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屑般的银白色光芒!
嗡鸣声与颈间印记的灼热共鸣瞬间交织在一起!程婕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共鸣箱,剧烈的眩晕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就是这里!”张建国强忍着冰壁带来的巨大精神压迫感,扶住摇摇欲坠的程婕,声音嘶哑却带着兴奋,“令牌有反应了!入口…入口在哪?!”
程婕用力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闭上眼,不再依靠视觉,而是全力运转陈凌印入脑海的感应法门,同时将意识深处那座微光之桥的感知,小心翼翼地、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般,缓缓探向那片深邃的冰壁。
瞬间!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尽岁月沧桑与毁灭气息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顺着“桥”疯狂倒灌而来!
那不是单一的意念!那是无数陨落神魔残留的嘶吼与悲鸣!是狂暴能量撕裂空间的尖啸!是法则破碎时发出的哀泣!是纯粹的、凝固了亿万年的绝望与杀伐意志!这股洪流瞬间冲垮了程婕仓促构筑的堤坝!
“呃啊——!”程婕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着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七窍之中,竟有丝丝鲜红的血迹渗出!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绞肉机,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心渊之桥在恐怖的冲击下剧烈扭曲、变形,几乎要断裂!
“小婕!”张建国目眦欲裂!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程婕突然惨叫着倒下,七窍流血!这比任何看得见的敌人更让他恐惧!他猛地扑过去,试图将她拉起,远离那诡异的冰壁。
然而,就在程婕的意识即将被那混乱洪流彻底撕碎的刹那——
嗡!
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带着焚骨不灭执念的冰凉意志,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的定海神针,再次极其艰难地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阻隔,触碰到了她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
*“…守…心…归…墟…眼…”*
钧然!
是他在月华池无尽的冰封与痛苦中,传递出的警示!守心!归墟之眼!
这丝冰凉意志的触碰,如同在程婕意识风暴的中心点下了一场冰雨!虽然微弱,却瞬间让她获得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
守心!守心!
程婕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不再徒劳地试图阻挡那混乱的意念洪流,而是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死死地、纯粹地守住自己意识最核心的一点清明!如同在毁灭风暴中守护一盏微弱的烛火!
心渊之桥不再向外探知,而是瞬间收缩、凝聚,化作一道纯粹由守护意志构筑的、紧紧包裹自身核心的**光茧**!任凭外界那混乱毁灭的意念洪流如何冲击、撕扯,光茧只是剧烈震荡,却死死守护着核心的一点意识不灭!
剧痛依旧如同凌迟,眩晕感依旧如同天地倒悬,但意识的核心,暂时保住了!
就在程婕强行守住心神、凝聚光茧的瞬间!
她手中那枚一首嗡鸣震动的“昆仑引”令牌,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那流淌的银白色星屑光芒瞬间汇聚在令牌中心的神山纹路上!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白色光柱,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晨曦,猛地从令牌中心的神山纹路射出,精准地照射在前方那片深邃如墨的冰壁中心!
光柱照射之处!
那片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蓝色冰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开一圈圈诡异的涟漪!涟漪中心,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古老印记,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睁开了眼睛,缓缓从冰壁深处浮现出来!
印记呈现暗金色,边缘流淌着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黑红色纹路,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混合着神圣与亵渎、秩序与混乱的恐怖气息!它出现的瞬间,整个山谷的风雪仿佛都停滞了一瞬!一股无形的、足以压垮山岳的威压轰然降临!
张建国只觉得双膝一软,一股源自血脉本能的恐惧让他几乎要跪伏下去!他死死咬着牙,用登山杖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这是什么鬼东西?!
程婕更是浑身剧震!颈间那枚暗灰色的印记,在古老印记浮现的刹那,如同被彻底点燃!灼热的共鸣感瞬间达到了顶点!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吸力,毫无征兆地从那冰壁的印记中爆发出来,死死地锁定了她颈间的烙印!
“呃!”程婕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吸力拉扯着,朝着冰壁滑去!她脚下的积雪被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小婕!抓住我!”张建国肝胆俱裂,猛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程婕的腰!双脚深深陷入积雪,试图对抗那股恐怖的吸力!但他一个凡人的力量,在这股源自上古印记的吸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两人的身体在雪地上被拖拽着,一点点滑向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蓝冰壁!程婕颈间的印记光芒大放,与冰壁上的古老印记交相辉映!心渊之桥凝聚的光茧在双重冲击下剧烈震荡,濒临破碎!
就在程婕的身体即将撞上冰壁的刹那!
她手中那枚一首散发着温润光芒的“戊土护身珠”,似乎感应到了主人面临的灭顶之灾,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黄光!一股厚重如山岳般的守护意志轰然扩散!
咔嚓!
戊土珠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显然,这凡尘法器为了对抗上古印记的吸力,正在超负荷运转,即将彻底崩毁!
而就在戊土珠爆发黄光、稍稍延缓了吸力的瞬间——
程婕死死盯着冰壁上那个暗金色的古老印记,意识深处那点被钧然意志点醒的清明骤然放大!
归墟之眼!
那印记…就是归墟的入口!或者说…钥匙孔!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开!
她没有试图挣脱吸力,反而借着戊土珠争取到的这一瞬喘息之机,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被吸力拉扯着的手臂猛地抬起!手中那枚光芒大放、中心神山纹路正与冰壁印记产生强烈共鸣的“昆仑引”令牌,如同归鞘的钥匙,狠狠朝着冰壁上那暗金色古老印记的中心位置,按了下去!
“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嗡鸣,瞬间席卷了整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