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擎苍的声音,没有温度,像冬日里最锋利的冰凌,一寸寸扎进姜时宁的骨髓。
那柄剑,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湛卢。
父亲的佩剑。
前世的楚云歌,无数次见过父亲擦拭这柄剑,剑身上每一道纹路,她都了如指掌。
姜时宁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西肢百骸都浸在冰窖里。
舌尖传来一阵剧痛,腥甜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这点痛楚,强行让她混乱的思绪撕开一道裂缝,寻回一丝清明。
夜擎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要可怕一万倍。
夜擎苍没有催促,只是操控着轮椅,无声地滑到了她的面前。
轮椅的轱辘,每一次转动,都像是碾在姜时宁的心尖上。
他停下。
那双墨带下的黑眸,像蛰伏在暗夜里的猎神,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猎物的挣扎。
他要的,从来不是答案。
是她露出更多的破绽。
夜擎苍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把剑,本王很珍视。"
"它的原主人,是本王敬重的楚将军。"
每一个字,都如利刃般刺向姜时宁的心脏。
"可本王很好奇,王妃一个从小在乡野长大的庶女,为何会识得。"
姜时宁浑身僵硬,指甲掐入掌心。
她不能答,也不敢答。
任何解释都会露出破绽。
任何辩解都会让他更加怀疑。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狼。
"呵。"
夜擎苍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带着一丝玩味。
他操控轮椅,靠得更近了些。
"不说话?"
"无妨。本王有的是时间,慢慢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魔鬼的低语。
"楚将军的过往,本王了如指掌。他的每一个故人,每一段经历,本王都查得清清楚楚。"
说完,他首起身。
"你的秘密,迟早会被我挖出来。"
他操控着轮椅,无声地滑向门口。
门被推开,又缓缓合上。
夜擎苍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屋内再度陷入死寂。
他走到院中,并未走远。
片刻后,屋内传来断断续续压抑不住的呜咽。
冷霄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夜擎苍身后。
“主子,王妃……”
“和楚家,脱不了干系。”
夜擎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一个从小被抛弃的庶女,不可能对楚将军的剑有如此深的感情。"
"除非……"
"她根本不是姜时宁。"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屋内,红菱急忙扶起地上的姜时宁。
“王妃,您没事吧?”
姜时宁缓缓擦去眼泪,只有一片冰封的冷寂。
她走到那柄湛卢剑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剑身。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父亲的音容笑貌,楚家的血海深仇。
她重生到这具身体上,就是为了复仇。
可现在,她的身份己经暴露在夜擎苍的怀疑之下。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红菱,帮我去办件事......”
***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冰窖还要寒冷。
正堂之上,秦婉如和姜时玥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在她们身侧,还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正是那名被卫九“送”回来的车夫,张虎。
姜啸背着手,铁青着脸在堂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秦婉如母女的心尖上。
今日在王府的奇耻大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将他这位当朝一品丞相的脸面,彻底撕碎!
“说!”
他猛地停下脚步,厉声喝道。
“把你们干的好事,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
秦婉如哭着抬头,还在狡辩。
“老爷,是那个小贱人陷害我们啊!都是她设的局!”
姜时玥也哭喊道:“是啊父亲!是她给我下了药,是她害我!”
“啪!”
姜啸怒不可遏,反手一个耳光狠狠抽在秦婉如脸上!
“蠢货!事到如今还想狡辩!”
他指着姜时玥,气得浑身发抖。
“若不是你自己上赶着跑去王府,她还能绑着你去不成!”
“还不说实话,是想等我动用家法吗!”
秦婉如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脸,终于不敢再嘴硬,泣不成声地将计划全盘托出。
"蠢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力。
"本相筹谋多年,就是要让玥儿嫁给大皇子!"
"现在好了!被你们这些蠢货一搞,大皇子那边彻底断了!"
他指着姜时玥,气得浑身发抖。
"只能去抱三皇子那个废物的大腿!"
"一个未来的储君,和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你们知道这差距有多大吗!"
姜啸气得眼前发黑,他转向一旁抖得快要散架的张虎。
“还有你!说!为何会出现在王府。不然本相现在就活剐了你!”
张虎哪里还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听完,姜啸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朝堂布局,攀附储君的登天之路,就这样被这两个蠢货给毁了!
从龙头,变成了废物。
这种落差,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看着地上这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女,眼中满是厌恶。
"把这个车夫处理掉。"
他对亲信冷冷下令,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另外,准备厚礼,明日我要进宫见禧嫔娘娘。"
既然木己成舟,那就只能想办法在三皇子身上押宝了。
哪怕是个废物,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
皇宫,永和宫。
禧嫔独自坐在殿中,脸色阴沉如水。
刚才睿亲王府的那一幕,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堂堂禧嫔,居然被一个小小的王妃当众威胁!
"该死的姜啸!"
她狠狠地握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
"竟然敢让本宫和辰儿难堪!"
可是越想越不对劲。
禧嫔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不对!姜啸明明只有一个嫡女!"
她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脑中飞快地梳理着线索。
"姜时玥是姜啸唯一的嫡女,还和辰儿搞到一起……"
"可是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赐婚的是'相府嫡女'!"
"那今晚这个王妃,到底是谁?"
越想越可怕。
如果她不是相府嫡女,那姜啸就是在欺君!
"狸猫换太子!"
禧嫔倒吸一口冷气,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
"姜啸,你这个老狐狸,竟然敢欺骗陛下!"
"啪!"
上好的青瓷茶盏被她狠狠摔在地上,碎成齑粉。
但这次,她的脸上不是愤怒,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姜啸啊姜啸,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她冷笑着,修长的指甲在桌面上划过。
"本宫就要在明日新妇入宫拜见时,当着陛下的面,揭穿你这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
一个贴身宫女听到声响,连忙进来查看。
"娘娘,您这是……"
"欺君之罪,该当何罪?"禧嫔突然问道。
宫女一愣:"这……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好!很好!"
禧嫔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
"明日新妇入宫问安,本宫可要好好恭贺一下这位新王妃。"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
"她到底是姜家的哪个女儿?嫡女姜时玥?还是……某个冒名顶替的人?"
禧嫔走到窗前,看着夜色中王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本宫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本宫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