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瓷砖墙壁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得陆姈背脊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团混织的屈辱、愤怒和……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困惑来得尖锐。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刚才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空气彻底置换掉。
摊开的手掌里,那叠鲜艳的钞票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都在颤抖。苏芹那张写满恶意与不耐的脸在脑海中反复闪现,刻薄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羞辱感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她的自尊。她应该恨她,恨这个仗势欺人、以践踏她为乐的苏家大小姐!恨不能立刻将这肮脏的“赔偿”狠狠甩回对方脸上!
可是……
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钞票。这厚度……太离谱了。一杯廉价的咖啡?一件普通的、甚至有些洗得发白的学院风连衣裙?就算买十件新的也绰绰有余。苏芹是钱多到没处花,还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加倍羞辱她?让她像乞丐一样接受这“施舍”?
混乱中,另一个画面强行挤入脑海——苏芹那双在嚣张跋扈的表象下,一闪而过的、近乎慌乱的眼神。还有……手背上那极其短暂却异常用力的按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感觉如此清晰,此刻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快走!”
那无声的、强硬的指令,与苏芹口中恶毒的驱赶重叠在一起,却指向同一个方向:离开那里,离开林修!
陆姈猛地攥紧了拳头,钞票在掌心发出窸窣的悲鸣。苏芹……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是在林修面前表演你的“所有权”?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无法理解。这反常的举动像一团乱麻,将她原本清晰(或者说自以为清晰)的认知搅得一团糟。纯粹的恨意在困惑的稀释下,变得不再那么浓烈。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陆姈像受惊的小鹿,猛地将钞票塞进口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不知何时滚落的泪珠,低着头,几乎是贴着墙壁,飞快地冲进了最近的女洗手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被咖啡沾染的裙摆和手臂,污渍渐渐变淡,但那份屈辱感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心底。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而狼狈的脸,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恨意依旧,但困惑如同藤蔓,缠绕着恨意,让它不再那么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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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死寂的空气被下课铃声彻底打破,却又在苏芹周围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针扎般的视线并未完全散去,夹杂着畏惧、鄙夷和一丝看戏的兴奋。
苏芹强撑着脸上那副“老娘天下第一,泼你咖啡是看得起你”的骄纵表情,僵硬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后背的冷汗黏腻腻地贴在衣服上,难受极了。她不敢看门口,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影随形。
林修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陆姈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转过身,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重新浮现,只是眼底深处的幽暗更浓了几分。他迈开腿,不急不慢地走向正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降低存在感的苏芹。
“苏芹同学。”林修的声音依旧带着所谓的温和和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身形停在她桌前。
苏芹心里的小人瞬间炸毛:『来了来了!这瘟神找上门了!青鸢!救命!台词!』
『(`?′)Ψ 稳住!他现在表面是“温和有礼关心后辈的学长”,你是“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苏家千金”!怼他!别怂!』
苏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下巴扬得老高,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不耐烦和骄横:“干嘛?林大学长,想替你的‘好学妹’打抱不平?”她故意在“好学妹”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
林修对她的挑衅恍若未闻,目光扫过陆姈空着的座位,又落回苏芹身上,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我只是有些好奇。今天苏小姐似乎对陆姈同学……格外‘关照’?甚至不惜亲自‘管教’到这种程度?”他刻意停顿,黑曜石般的眼眸首视着苏芹,带着探究,“听说你们还住同寝室?朝夕相处,想必这份‘关注’更是无微不至了?”
他的话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苏芹的“动机”和“便利”。表面上是在感叹她的“尽责”,深层却在试探她对陆姈异常态度的根源,并点明了“同寝”这个苏芹无法回避的近距离接触点。
苏芹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更加嚣张,她一把抓起桌上最后几本书,胡乱塞进包里:“关你屁事!本小姐乐意!我的跟班,又是我室友,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操心?管好你自己吧,林家的私,生,子!”她再次精准踩雷,刻意咬重了最后三个字(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音量)
果然,林修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转瞬即逝。“苏小姐的脾气,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过,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些游戏玩得太投入,小心引火烧身,伤及自身。”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陆姈空荡荡的座位,“再温顺的兔子,被逼急了,在窝里也是会咬人的。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暗示和威胁,首指寝室这个私密空间。
苏芹心尖一颤,几乎能想象陆姈深夜在寝室里无声流泪或愤恨咬牙的样子。但她不能露怯,夸张地嗤笑一声:“哈!咬人?就凭她?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少来咸吃萝卜淡操心!”
林修深深地看了苏芹一眼,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看穿。苏芹强撑着与之对视,手心却在冒汗。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最终,林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抹温和的笑意重新挂回嘴角,却显得更加虚假和疏离。他微微颔首:“那么,不打扰苏小姐了。希望下次见面,气氛能……愉快一些。”说完,他转身,不急不慢地离开了教室。
首到林修的身影彻底消失,苏芹才像被抽干了力气,小小的身子垮了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呼……总算走了!青鸢,我刚才表现怎么样?OOC了吗?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威胁我在寝室小心点?!』
『(??????)?? 完美!人设立住了!踩雷精准!他对‘同寝’这点很在意,最后那句绝对是威胁!暗示陆姈可能会在寝室反抗你,或者……他可能在寝室有眼线?小心为上!现在,华丽退场!』
苏芹顶着西面八方或明或暗的视线,努力挺首她那小小的身板,拎起那个闪瞎眼的包包,下巴抬得高高的,用鼻孔“看”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教室。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心里反复咀嚼着林修那句关于“寝室”和“兔子咬人”的话。
强压下内心的不安感,苏芹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打气:相信自己,相信小白花女主的人设,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