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没有道理可言。
在系统的逻辑中，这是最愚蠢的行为。
面对天魔，林渊应该做的是立刻抽身，利用秦晚月这枚“盾牌”争取逃离的时间，而不是主动迎击。
在林渊自己的“复仇”逻辑中，这同样是不可理喻的。
他应该眼睁睁看着秦晚月被天魔吞噬，欣赏她“阴谋”败露，最终自食其果的绝望。
可他，还是出剑了。
那柄由纯粹怨憎之力凝聚的黑色长剑，划破了被黑暗扭曲的虚空，带起一声凄厉的龙吟。
剑锋之上，不再是冰冷纯粹的杀意，而是多了一股连林渊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怒与不甘！
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判断，甚至自己的生死，都被一个虚无缥缈的系统和一个不知真假的“阴谋”所左右！
“轰——！！！”
黑色的剑气，与那吞噬而来的黑暗巨口，轰然相撞！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被狠狠按进了一块万年玄冰之中。
“滋啦——！”
令人牙酸的湮灭声响彻天地。
林渊那汇聚了金丹全部力量的一剑，在那无边的黑暗面前，就像一根小小的火柴，仅仅只是让那黑暗的势头，迟滞了那么万分之一刹那。
但，够了。
“噗！”
林渊如遭雷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怨憎金丹上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
然而，他借着这股冲击力，身形在空中一个诡异的转折，伸手一捞，便将那个如断线风筝般坠落的，冰冷柔软的身体，揽入了怀中。
秦晚月，入手冰凉，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那股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生机，像是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在他掌心摇曳。
也就在他抱住秦晚月的瞬间。
塔下的了尘神僧，和那些燃烧生命诵经的僧侣，全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煞星般的男人，那个亲手打破封印，一剑重创秦施主的魔头，竟然……出手救了秦施主？
他不是要杀她吗？
他不是来毁灭佛城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就连高天之上，那只巨大的独眼，也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困惑。它似乎没搞懂，这出“自相残杀”的戏剧，为何会突然变成“舍身相救”的戏码。
“有趣……真是有趣……”
它发出了低沉的呢喃，吞噬的动作，竟真的慢了下来。
怀中，秦晚月似乎感受到了那熟悉的，让她又敬又怕的气息。她艰难地，睁开了一丝眼缝，那双己经失去神采的眼睛，倒映出林渊那张沾染了她鲜血的，冷硬的侧脸。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师尊……没有走？
师尊……他出手了？
他……救了我？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喜悦，从她那即将枯竭的神魂深处涌出，化作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虚弱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问出了那个她最想知道，也最怕知道答案的问题。
“师尊……你……信我了？”
声音轻若蚊蚋，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林渊的心口。
信你？
林渊的身躯，猛地一僵。
他该如何回答？
说信了？那他重生以来的所有坚持，所有杀戮，所有怨恨，岂不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将如何面对被他亲手杀死的夏时雨？
说不信？那他刚才那一剑，又算什么？他此刻抱着她的行为，又算什么？
他无法回答。
也不敢回答。
那根扎在道心上的刺，因为她这句话，又向里深入了一寸，痛得他神魂都在战栗。
他能做的，只有用最冰冷，最刻毒的言语，来掩盖自己那己经彻底混乱的内心。
“闭嘴！”
林渊的声音，沙哑而冷酷，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便宜地死掉！你的罪，还没赎清！你的命，我要亲手来取！”
他说着最狠的话，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天魔与佛光交织产生的能量余波。
秦晚月闻言，非但没有伤心，反而笑了。
那是一个虚弱到了极点，却又灿烂到了极点的笑容。
她知道师尊的性子。
他没有首接杀了她，他还在跟她说话，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这个笑容，落在林渊眼中，却与夏时雨那“解脱的笑容”重叠在了一起，再次化作一把尖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疯掉！
“老秃驴们，还有那头怪物！今日之赐，林某记下了！”
林渊留下一句冰冷的场面话，猛地一踏虚空，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再也不看那虎视眈眈的天魔，也不顾身后那些僧侣震惊的目光，抱着秦晚月，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天际，疯狂逃去！
他不是在逃离天魔。
他是在逃离这个让他道心崩溃，让他无法面对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