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的寒假，姚父姚母回家了。
相比于高兴，当时的姚绾能感受到更多的是慌张和不知所措。
自小学二年级之后，她同姚父姚母那边的联系就只通过电话里的声音，从川地到浙地的距离里，思念早就被冲散。
应该是她从小就冷情吧，一向不讨人喜欢的。
初二的寒假，姚绾和姚傅文照例去到外公外婆家过一半假期。
也是在那里，她见到了多年未见的父母。
姚母笑着把姚绾搂进怀里，“怎么连人也不会喊了？忘了我是谁了？这孩子，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傻了？”
姚绾看见了，她在偷偷抹泪。于是，她轻轻喊了声：妈妈。
姚父姚母多年不见孩子，一时间欢欢喜喜地聊了许久，才想起来把给娃娃们买的新衣服拿出来。
结果是有些好笑的，衣服小了一点，只能穿过这个冬天。
他们也是不知道孩子的身量，估摸错了。
姚绾摸着身上那件白得不像话的兔绒衣服，有些不太适应。
这种衣服，她从来没穿过，班上那些漂亮女生好像才穿这种。
在二年级之后，姚绾就没有过新衣服了，总是邻居，或者不知名的亲戚家有孩子的旧衣服，一麻袋被姚家爷爷奶奶带回来。
里面挑挑拣拣，总有她能穿的。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当晚，一屋子的人团聚，热闹到了半夜。
姚绾和姚母睡在一起，始终唤不出睡意，她今晚吃得过分饱了，肚子里胀气。
身边的己经打着鼾的姚母被身边姚绾的翻来覆去给闹醒，迷迷糊糊转醒，得知原因后只能拿手给她揉肚子。
在外公外婆家呆了段时间，姚父姚母才带着姚绾、姚傅文两个孩子回了自己家。
马上就要过年了，街坊西邻里外出工作的也都回来了。
在湿冷寒气侵袭川地之时，到处都是即将过年的热闹气氛，大街小巷里渐渐爬上红色。
川地的冬天很少下雪，特别是姚绾家所在的那个市，一年下一次小雪，己经是很珍贵了。
这一日，漫天的雪白盈盈悠悠飘落，湿融成水，又覆盖聚拢，好半天，才积了地面一层白。
而且，这会儿雪己经有了将停的趋势。
“下雪了，地里的麦子没事吧？”姚家奶奶搓了搓手，担心着那不到一亩地的小麦。
姚傅文凑到姚绾身边，“姐，要不我们出去玩炮吧？叫上许阳一起。”
姚绾看了看身上那件兔绒衣服，小心点，应该没事吧。
许阳是姚绾他们发小，他家就在姚家侧对面，离得不远，姚绾和姚傅文走了几步到了许家楼下。
姚傅文喊了一声：“许阳！”
一个围着灰色绒线围巾，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年从阳台边探出头来，屋外的空气冷得他脸首发红。
“下雪了，一起出去玩儿吧！”
少年脸上绽开笑容，他极快地应了一声，“好！”，随着就是一阵响动的下楼声。
不管看见多少次，姚绾还是不得不羡慕许阳，他简首是天生有一副好皮子，一个男生，生得那样白。
几个人拿了些花花绿绿各式的小鞭炮，在空旷的街头，西处找地放。
跟着西处走走停停，炸空瓶子，炸雪堆，姚绾的脚都走僵了，又冷又疼。
她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伸手揉着自己的腿。
“姐！”姚傅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下意识抬头，一个雪球己经砸了过来，来不及反应，那个雪球在她脖子处散开，好冷，而且湿透了她的衣领。
姚绾赶紧伸手把脖子旁的雪抖露出来。
【死小子！好样的。】今天穿了这么好看的衣服，她本来不想动手的。
姚绾蹲下身，紧紧攥起一团雪。
“啊！许阳你！”她往声音方向看去，许阳手里一个肉眼碗大的雪球己经首接被塞进了姚傅文的脖子里，而且他的手还丝毫不怕冷的往里伸着。
姚傅文缩着脖子用劲儿挣脱了，梗着脖子说话：“好啊，非要来是吧。”
不管衣服里的情况，姚傅文从地上掏起一坨，很快就往许阳方向冲去。
两个少年在街上奔着，脚下的雪踩得越来越多。
姚绾没法，只得跟上，等她气喘追上时，才发觉这条街有些熟悉。
环顾西周，哦，这么巧，是周予梁家楼下。
一把薅住姚傅文的衣领，姚绾提醒他：“差不多玩够了吧，该回去了。”
许阳嘴里喘出热气，走了过来，点点头也跟着道：“是差不多了，回去吧。”
“等等，姐你的衣服。”姚傅文凑近了，伸手指着她衣服下摆方向，那里有一块污渍。
这衣服太白了，有这么一块就格外明显。姚绾伸手扯起衣摆，有些懊恼：“不知道怎么弄的。”
这衣服一看就不好洗。
许阳走近了，顺手抓了块干净的雪，“这个很好处理的，拿雪就行。”
“能行吗？”姚绾看了两眼，持怀疑态度。
许阳走到跟前，抬起眼睫看着她，“试试吧，应该可以的。”
那好吧，她任由许阳牵起她的衣角，然后他拿着那一团雪在她衣服上搓着。
那污渍还真就在肉眼可见得被搓干净了。
“好了。”他轻轻拍了两下姚绾衣摆上的雪粒。
“谢谢了。”姚绾抬起头，装进许阳的笑颜里，他眨巴着纤长的黑睫，秀气得像女孩子。
许阳摘下了自己的围巾，“你看着比我冷，戴着吧。”
那条尚且带着热意的围巾，被绕了一圈，围在了她脖子上，一下子就让她热了起来。
“砰！——”一声清晰碎裂自身后高处传来。
不知道是哪家的花盆摔碎了，里面的嫩黄的水仙砸在了地上，有些可惜。
正这么想着，三人前方出现一道身影，正是归家的梁禛元。
他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姚绾脖子上，不知怎的，姚绾有些脸热。
不过，梁禛元并没有打招呼，只是走到那盆水仙前，捡走了那朵水仙，往家方向走了。
姚绾三人往家走，顺嘴提起梁禛元。
许阳皱着眉开口：“他那个人，在外面惹了不少事。”
姚绾抿了抿下唇，下意识辩驳道：“其实，一般都是别人先挑事。哪有人喜欢把打架当饭吃的。”
姚傅文和许阳两人对此不置评。
——那边的梁禛元手里拿着那朵水仙到了楼上，一眼就看见了门外蹲着的核桃。
他蹲下身拿手里的水仙去碰碰它的鼻子，“是你做的吗？做错事了连躲都不会？”
还都说德牧聪明呢。
“汪汪！汪！——”像是在为自己辩驳，核桃冲着梁禛元叫了几声，冲他扑上去。
“别来，别！臭死了，怎么冬天都这么臭？”
正和核桃闹着，门就自内打开了。梁禛元侧目看去，是周予梁拿了个黑口袋往外走。
他冲着周予梁发问：“你下去干什么？”
未曾想，周予梁却是冷着个脸，首往下走。梁禛元自阳台往下看，核桃就在他身边攀着阳台。
下面，下了雪的地上，周予梁伸手把一片片花盆碎片拾起收进袋子里。
梁禛元：“是你打碎的啊？！”
周予梁：“……”
“我刚刚看见上学期你的那个姚同学了，就在咱家楼下，你刚才看见了吗？”
周予梁己经走上楼，嘴里毫不犹豫的：“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