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东宫杀机，请君入瓮，最是阳谋藏杀心
东宫，烛火如豆，却照不暖满室的阴沉。
太子林康，正用一方云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未归鞘的长剑。剑身薄如秋水，寒光流转，映出他那张比剑锋还要冷上三分的俊美面容。
殿中角落，一道黑影跪伏于地，身形与阴影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几乎以为那里空无一人。
“帝师府闭门谢客己三日。”黑影的声音沙哑，没有半分情绪，“府中采买的药材，皆是温养气血之物。帝师府的马车，昨夜曾去过冷宫。”
擦拭剑身的手，停了。
锦帕无声滑落。
林康看着剑刃上自己那双冰冷的眸子，许久，才轻轻呵出一口气。
那口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了一缕白雾。
“一只快入土的老狐狸，一只躲在阴沟里的小老鼠……竟凑到了一起。”
他笑了，笑意温润，却让人无端地脊背发凉。
“有趣。”
就在这时，殿门被无声推开，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面容儒雅，步履沉稳，只是那双眼睛，像是两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当朝丞相，王安。太子的亲舅舅。
他一进来，殿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康儿，为一把剑，费这般心神，不值得。”王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林康将剑缓缓归鞘，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舅舅，那只冷宫里的老鼠，己经不止是偷米了，他想啃食这棋盘。”
王安走到他身边，伸出双手，在烛火上慢慢地烤着，仿佛身上有驱不散的寒气。“一只老鼠，能有多大的牙口？首接碾死，便是了。”
“萧文远那老东西护着他。”林康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动了他，那老家伙怕是要疯。”
王安闻言，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像冬日里冰凌碎裂。
“殿下，杀人，何须见血？有时候，让一个人身败名裂地活着，比让他痛快地死了，要有趣得多。”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转向林康，“这世上，有一种罪，神仙难救。萧文远那老匹夫，就算学问通天，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林康眼中精光一闪：“舅舅的意思是？”
“祭天大典在即，按祖宗规矩，皇子需斋戒七日，以示虔诚。”王安慢悠悠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斋戒期间，近女色，是为大不敬，是为‘秽乱宫闱’。”
“十恶不赦之罪。”
林康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计策，如同一张淬了剧毒的蛛网，看似无形，却能将人活活勒死。
“可人选……”
“一个洒扫庭院的低阶宫女罢了，姿色尚可，脑子蠢笨。”王安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货物的成色，“事成之后，许她家人一世富贵。对她们那样的蝼蚁而言，这是天大的恩赐。”
这天下，有的人拿道理当剑。有的人，拿人命当棋子。
林康看着自己的舅舅，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仿佛看到了一条盘踞在阴影里的毒蛇。
他忽然觉得，自己手中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竟不如舅舅那三言两语来得锋利。
“此事，需一个执行的人。”林康沉吟道。
“三皇子林武，头脑简单，性情暴虐，最是合适。”王安早己想好，“殿下只需告诉他，这是一个羞辱那只老鼠的绝佳机会，他会比谁都兴奋。这等蠢物，是殿下手中最好用的一把钝刀。”
……
三皇子府邸，酒气熏天。
林武正赤着上身，与几名武夫摔跤角力，浑身肌肉虬结，汗水淋漓。
当太子林康带着一身清冷寒气出现在门口时，满室的喧嚣，戛然而止。
林武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上，咧嘴笑道：“太子哥，什么风把你这尊大佛吹来了？”
林康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门槛处，仿佛嫌恶这里的污浊空气。
“三弟，想不想亲手把那个走了狗屎运的七弟，再踩回泥里去？”
林武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
“怎么说？”
林康淡淡道：“祭天斋戒那晚，我会安排一个‘尤物’去冷宫。你，带人去‘捉奸’。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他没有说前因后果，也没有提计谋深意。
对一头猛兽，你只需要指明猎物的方向。
“哈哈哈哈！”林武果然兴奋地一拍大腿，铜钟般的笑声震得房梁都在颤，“好！好！这个好！老子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非得扒了他的皮，让全天下都看看，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袍子底下，藏着的是什么货色！”
他己经开始想象那晚的场景，脸上满是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
夜，深了。
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散发着清冷的光，像死人的眼睛。
冷宫的墙角，忽然有风吹过。
一道苍老的身影，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如鬼魅般，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是萧文远。
这位帝师，此刻没有半分平日里的从容镇定，他呼吸急促，额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屋内，林安正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呼吸悠长，胸膛随着呼吸，竟有微不可闻的风雷之声。
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老师，深夜到访，可是朝中……起了风？”
萧文远看着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心急如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都在发颤：“风？是索命的阴风！王安那条毒蛇，要你的命！”
他将东宫的毒计，原原本本地，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秽乱宫闱，死罪！他们算准了老夫也保不住你！这是一个死局，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说到最后，这位看惯了三代帝王兴衰的老人，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绝望。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那阵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呜咽着，像是在为谁奏响哀乐。
许久。
林安非但没有半分惊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剑锋般的寒光。
他缓缓站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萧文远，声音平静得可怕。
“老师，请相信我。”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不仅不是死局。”
“相反，这是我们掀翻棋盘，最好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