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子弹随时可能再次倾泻而入的生死关头！
一首在地、如同失去灵魂的苏玉梅，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空洞的恐惧，而是一种被巨大刺激逼到绝境后、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盯着地上时晏抽搐的身影，又看看门外透进来的混乱光影和枪声，最后目光落在祁安护住她的手臂上，那枚月牙胎记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啊——！”苏玉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啸，猛地挣脱祁安的保护，如同疯魔般扑向石门裂缝的方向！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不！妈！回来！”祁安惊恐地嘶喊！
“建国…建国还活着！他…他知道‘巢穴’，他去了‘巢穴’！图纸…图纸在‘永久’里，在永久车的暗格里，去找！去‘巢穴’找他，别管我们——！！！”
苏玉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外的黑暗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嘶喊！
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瘦弱的身体猛地撞向了那扇倾斜的石门！
“轰——！”
本就摇摇欲坠的石门，在苏玉梅拼尽全力的撞击和外面试图冲进来的力量双重作用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猛地向内倾倒！
“妈——！！！”祁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混乱！绝对的混乱！
倾倒的石门砸起漫天烟尘！
苏玉梅的身影瞬间被倒塌的石块和冲进来的黑影淹没！
外面刘胖子等人惊怒的吼叫、枪械的撞击声、还有“剃刀”在烟尘中暴起反击的锐啸、以及时晏更加剧烈的呛咳和呓语…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喧嚣！
“巢穴”、“永久车暗格”、“图纸”！
母亲用生命传递出的最后信息，如同惊雷，在祁安被绝望和痛苦撕裂的脑海中疯狂炸响！
她看着母亲消失在烟尘和混乱中的身影，琥珀色的眼瞳瞬间被血泪染红！
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仇恨如同火山般爆发！
她猛地看向地上依旧在抽搐呓语的时晏，又看向烟尘中“剃刀”那浴血搏杀的身影，最后目光锁定石门倒塌后露出的、通往风雪世界的缝隙！
“剃刀！”祁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混乱的烟尘中嘶喊，声音带着血泪和不顾一切的决绝，“去‘巢穴’，永久车暗格、图纸，我们在‘巢穴’汇合——！”
喊声未落，她不再看身后地狱般的景象，不再看母亲消失的方向。
她猛地俯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地上依旧在痛苦呓语、但似乎因母亲嘶喊而挣扎着想要睁眼的时晏，连拖带拽地架了起来！
然后，在烟尘弥漫、枪声和搏杀声交织的混乱中，在刘胖子等人被“剃刀”缠住的瞬间，她架着时晏沉重的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倒塌石门露出的、通往风雪世界的缝隙，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雪沫，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透了她的棉衣！
外面是漆黑一片、风雪肆虐的废弃教堂后院，身后是火光、枪声、怒吼和母亲生死不明的炼狱！
她没有回头。
她架着时晏，如同背负着两个人的生命和所有未解的谜团，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冲入无边的黑暗风雪之中。
方向只有一个——厂区车棚，那辆承载着父亲秘密和唯一希望的“永久牌”自行车！
风雪更急了，模糊了视线，也掩盖了逃亡的足迹。
冰冷的雪沫如同砂砾，抽打在脸上，带来麻木的刺痛。
祁安架着时晏沉重的、几乎失去意识的身体，在深及脚踝的积雪中踉跄前行。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叶被冷风撕裂的痛楚。
她不能倒下！不能停下！
母亲用命换来的信息，父亲生死未卜的踪迹，时晏垂危的生命…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时晏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在昏迷和痛苦的呓语间挣扎。
他滚烫的额头抵在祁安冰冷的颈侧，破碎的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安…快…‘巢穴’…坐标…星图…笔记…在…笔记里…”
星图坐标？笔记？
祁安猛地想起礼堂地穴里，那本压在发报机旁的硬皮笔记本！
“夜枭”的密钥是星图坐标，难道“巢穴”的位置也隐藏在那本俄文笔记里？那本被她匆忙间遗落在礼堂地穴的笔记！
一股巨大的懊悔和焦虑瞬间攫住了她，没有坐标，茫茫厂区，风雪黑夜，她去哪里找那个神秘的“巢穴”？
“时晏！醒醒！星图坐标是什么？笔记…笔记没带出来！”祁安用力摇晃着时晏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和急迫。
时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咕噜声，灰败的脸上眉头拧紧，似乎想挣扎着清醒，却终究被沉重的伤势拖回黑暗的深渊，只有破碎的呓语在风雪中飘散：“…北…北斗…勺柄…指…极光…七…七颗…”
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沉寂下去。
北斗？勺柄？极光？七颗？
这些破碎的词语如同天书，在祁安混乱的大脑中疯狂碰撞！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边艰难地挪动脚步，朝着记忆中厂区车棚的方向跋涉，一边在刺骨的寒风和纷飞的雪花中，拼命回忆着那本神秘俄文笔记的内容！
笔记…笔记里有复杂的公式，有未来的军工草图，有潦草的演算…似乎…在某一页的页眉或者页脚…确实画着几颗星星的连线？当时她以为是随手涂鸦，根本没在意！
难道那就是星图？指向“巢穴”的坐标？
可勺柄指向极光？这冰天雪地，哪来的极光？七颗星又是什么？
巨大的谜团和现实的冰冷如同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架着时晏，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厂区角落那排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自行车棚下。
昏黄的路灯光线被风雪切割得支离破碎。
祁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疯狂扫视着车棚内一辆辆蒙着雪被的自行车。
永久牌，父亲那辆擦得锃亮、保养得极好的二八杠永久自行车，在哪里？
终于，在车棚最里侧、靠近墙壁的角落，她看到了那熟悉的轮廓！
车把上，还挂着一个印着牡丹花的旧搪瓷缸——那是父亲每天上班带水的杯子！
如同在溺水中抓到了最后的浮木，祁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时晏沉重的身体小心地靠放在冰冷的砖墙上。
时晏的身体软软地滑坐下去，头无力地垂在胸前，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祁安顾不上喘息，走到那辆永久车前，双手疯狂地扒开车座和横梁上厚厚的积雪。
暗格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