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祁安手腕内侧那若隐若现的月牙胎记,又扫过地上昏迷的时晏,最后落在苏玉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还有你,苏玉梅护士长。”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让苏玉梅猛地一颤,惊恐地抬起头。
“你以为,你当年在东北边境野战医院,私自调换血型记录、掩盖那个特殊婴儿Rh阴性血型的事情,真的天衣无缝吗?祁建国替你扛下了所有的内部审查和怀疑,用他的忠诚和功绩,才勉强保住了你,也保住了那个孩子…不被组织内部某些激进的‘清除派’发现。”
苏玉梅如同被雷击中,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她看着“剃刀”,又看看祁安,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祁安也彻底懵了!调换血型记录?掩盖特殊婴儿?母亲…当年做了什么?那个婴儿…是谁?
“那个孩子,就是时晏。”“剃刀”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判决,揭开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沉重的秘密,“他的Rh阴性血,不是普通的‘钥匙’,而是极其罕见的‘万能钥匙’,是‘星芒’追寻了半个世纪的终极目标!而你,苏玉梅,当年一念之仁的调换,虽然暂时保护了他,却也埋下了今日祸乱的种子!‘星芒’最终还是通过其他渠道,锁定了他的存在,也锁定了你女儿,祁安!”
如同五雷轰顶!
祁安和苏玉梅彻底僵在原地,巨大的信息如同毁灭性的海啸,将她们残存的理智和认知彻底击得粉碎!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时晏的万能钥匙血统…母亲当年的调换…自己手腕的胎记…“星芒”如同附骨之疽的追杀…
她们母女,早己在二十年前,就被卷入了一场跨越时空、关乎生死的巨大漩涡中心!
而父亲祁建国,一首默默守护在她们身边,独自背负着所有的秘密和风险,行走在刀锋之上!
“现在,”“剃刀”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最后的宣判,“你们还觉得,隐瞒是错误吗?”
墓室里只剩下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紧闭的石门外。
一个刻意压低、却带着某种虚伪温和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石门缝隙,清晰地传了进来:
“祁安同志?苏玉梅同志?你们在里面吗?我是厂党委办公室的小王啊,别害怕,工作组那边…刘主任他们可能是误会了!厂领导非常关心你们的情况,外面风雪大,快开门吧!有好事,天大的好事找你们商量啊!”
是那个戴眼镜的工作组成员小王的声音,他竟然找到了这里?
“好事?”“剃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目光如同寒冰,扫向紧闭的石门。
“刘胖子被吓破了胆,不敢硬来了。现在换‘糖衣炮弹’上场了。”
他冰冷的声音,在昏暗的墓室里幽幽回荡:
“如果我没猜错,他手里拿着的,应该是你们母女‘洗清嫌疑’、‘前途光明’的保命符,也是最后通牒——那张工农兵大学的保送推荐表。条件是交出你们知道的一切,或者交出时晏。”
祁安浑身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巨大的信息冲击尚未完全消化——父亲祁建国是“夜枭”核心成员“信鸽”!
母亲苏玉梅当年在野战医院调换了时晏的血型记录!
她们母女早己是“星芒”追踪的目标!
而此刻,门外工作组抛出的所谓“天大好事”,就是那张工农兵大学保送推荐表,是最后通牒,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交出时晏?或者交出秘密?换一个虚假的“清白”和“前途”?
绝无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扫过昏迷在行军床上、呼吸依旧微弱但平稳的时晏,扫过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母亲,最后落在“剃刀”那柄冰冷的伞兵刀上。
石门外的催促声更加急切,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威胁:“祁安同志!苏玉梅同志!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工作组那边…刘主任他们可能是工作方式粗暴了点,但组织上还是相信你们的!只要配合调查,把那个身份不明的人交出来,不,是请出来配合调查!厂党委周书记亲自发话了!祁安同志的保送名额,还有苏玉梅同志的工作问题,都好说!前途一片光明啊!千万别自误!”
“保送名额…光明前途…”祁安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多么讽刺!就在几小时前,她还为即将到来的高考摩拳擦掌。
而现在,这张纸成了悬在她们头上的绞索。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冰锥,穿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仿佛要刺穿厚重的石门,钉在门外那张虚伪的脸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冰冷穿透力,在墓室里响起:
“王干事,好意心领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我祁安,不要。”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死寂瞬间降临,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风雪隐约的呼啸。
几秒钟后,小王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份伪装出来的温和彻底消失,只剩下被戳穿后的冰冷和隐隐的恼怒:“祁安同志!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关系到你们全家的政治前途,甚至…是生命安全!窝藏敌特、私通境外,这是什么性质?是掉脑袋的大罪!”
赤裸裸的威胁!
“剃刀”擦拭刀刃的动作微微一顿,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投向石门。
他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无声地询问祁安下一步的意图。
祁安没有看他,只是继续对着石门,声音平静得可怕:“王干事,您说的这些大帽子,我一个普通工人的女儿,担不起。我只知道,外面风雪交加,我父亲还在锅炉房生死未卜,工作组不去找我父亲,不去查锅炉房的事故隐患,反而深更半夜,追着我们孤儿寡母,堵在这废弃的教堂门口,要谈什么‘前途’和‘名额’?这是什么道理?”
她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撕开了对方伪善的面具,首指核心!
门外的沉默更加压抑,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的狂躁。
“祁安!”小王的声音彻底冷硬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你父亲祁建国的问题,组织上自然会查清楚!现在说的是你和苏玉梅的问题,还有你们窝藏的那个人!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立刻开门,交出那个人!否则…”
“否则怎样?”祁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否则你们就砸开这石门,把我们母女连同一个重伤昏迷、身份不明的人,一起打成‘敌特’,就地正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