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怎么了？他刚才说什么？”苏玉梅焦急地问，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
祁安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目光扫过时晏滑落的手臂，无意间看到他敞开的领口下，脖颈处似乎贴着一小块医用胶布。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揭开一角。
胶布下，是一个清晰的针孔，周围皮肤还有些微红肿，旁边似乎还用圆珠笔写着一个极小的字母标记——“Rh”。
Rh？Rh阴性血？
苏玉梅正忧心忡忡地看着时晏惨白的脸，随祁安眼神望去，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她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缩回手，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一步，撞在身后的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Rh…Rh阴性？”苏玉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如同见了鬼一般，盯着时晏脖子上的标记，又猛地看向女儿，嘴唇哆嗦着，眼神里的恐惧比刚才被威胁时还要浓烈十倍！“不…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母亲的剧烈反应如同一盆冰水，将祁安心中那点因“赶上了”而升起的复杂情绪彻底浇灭，一股更加不祥的预感，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妈！怎么回事？Rh阴性血怎么了？你知道什么？”祁安抓住母亲冰冷颤抖的手追问。
苏玉梅却像是完全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和混乱之中，只是拼命摇头，语无伦次：“不…不能说…安安…我们…我们不能再和他有牵扯了…不能了…这是个…这是个错误…天大的错误…”
就在这时！
“哐！哐！哐！”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暴而急促的拍门声，紧接着，一个蛮横的声音穿透风雪和门板，清晰地砸了上来：“祁建国，苏玉梅，开门！革委会有重要情况需要你们全家配合调查！立刻开门！”
这声音，赫然是刘胖子！
祁安和苏玉梅的脸色同时剧变！
屋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煤油灯的火苗疯狂跳动了一下，映着床上重伤昏迷的时晏、地上染血的绷带和纱布、苏玉梅惊恐欲绝的脸、以及祁安眼中骤然升起的冰冷寒芒。
粗暴的砸门声和吼叫还在持续，如同催命的鼓点。
苏玉梅被这吼声抽掉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脸色死灰，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完了…全完了…革委会深夜突击，时晏一身是血地躺在这里，还有那些说不清来历的东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安安…怎么办…”她抓住女儿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去，声音抖得不成调。
祁安一把扶住几乎的母亲，目光如电般扫过整个房间——染血的绷带纱布、散落的消毒器械、母亲刚刚拿出的那支珍贵的盘尼西林针剂、还有被她匆忙塞在床底角落的那个装着天价粮票和诡异高考资料的奶粉罐！
必须立刻处理掉最致命的证据！
“妈！听着！”祁安的声音压得极低，“把他挪到床底下，快！我去拖住他们，你把地上的血和这些东西收拾干净，快！”
没有时间犹豫！
祁安将浑身发软的苏玉梅往时晏床边一推，自己则像一道影子般闪出房间，反手带上房门。
“来了，等一下！”她一边高声应着，一边飞快地冲到门边，却没有立刻开门。
目光扫过门后，落在墙角那个积满灰尘、用来装蜂窝煤的空竹筐上。
她一把掀开筐盖，将里面几块散落的碎煤扒拉出来，然后抄起门边那根顶门的粗木棍，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大门！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
门外，刘胖子那张脸在昏暗的灯下显得格外阴鸷，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蓝色保卫科制服、神情严肃的年轻干事，还有一个戴着眼镜、腋下夹着硬壳笔记本的工作组成员。
几人身上都落了雪，带着一股子外面的寒气。
“磨磨蹭蹭干什么，是不是心里有鬼！”刘胖子三角眼一瞪，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祁安脸上，抬脚就要往里闯。
“刘主任！”祁安不退反进，瘦削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步，正好挡在门口狭窄的位置，那根粗木棍有意无意地横在身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急切，“您…您几位先别急！我爸…我爸他刚被车间叫走了！好像…好像是锅炉房那边出了点紧急状况，压力表爆了！我爸说可能是上次事故隐患没排干净，他怕出事，赶紧过去了！”
锅炉房、压力表、事故隐患！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得刘胖子一个激灵！
上次氢气罐泄漏事故的阴影还没完全散去，他最怕的就是出安全生产事故，尤其还是锅炉房这种要命的地方！
他抬起的脚硬生生顿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锅炉房？压力表爆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刚才！”祁安语速很快，带着少女特有的慌乱，手指紧紧攥着木棍，“我爸刚走没几分钟！他走的时候急得脸都白了，说让我看好家，千万别让外人靠近锅炉房那边…危险！”
“外人”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她一边说，一边用身体巧妙地堵着门缝。
两个保卫科干事和工作组成员也面面相觑，脸上露出迟疑。
锅炉房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主任，要不我们先去锅炉房看看？人命关天…”一个年轻的保卫科干事忍不住开口。
刘胖子脸色变幻不定，三角眼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祁安。
这丫头片子，说得煞有介事…但锅炉房真要出事，他作为领导不去现场，责任更大！
“哼！”他重重哼了一声，眼神却瞟向祁安身后虚掩着门的屋内，“锅炉房是要看，但你们家的问题也得查，工作组收到重要举报，怀疑你们家窝藏违禁品，甚至可能私通敌特，现在就让开！我们要进去搜查！”
他身后的几人立刻挺首了腰板，准备强行进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