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两人还未曾再会一会李成光，李夫人的死讯就先一步传来。
“昨日母亲自知杀害春桃难逃罪责，又见我被邪祟缠身状若疯魔，不愿拖累李家，遂悬梁自缢。" 李成光攥着帕子向吊唁宾客哭诉， 泪痕未干的脸在烛火下泛着青白。云昭与应望安跨进李府门槛时，他的抽噎声陡然一滞，眼泪凝在眼角，如霜打的秋荷般蔫软。
刘管家递给两人六支香，引着两人往灵堂走。
云昭走过李成光身侧，小声说了句：“李公子若是日后经营不善，倒是可以去长安城的戏班寻一份营生。”
李成光身形一僵，面上笑容凝结，却只是盯着云昭的背影一言不发。
灵堂之中白幡飘荡，炉中青烟袅袅。云昭轻叹一声，将香插进炉中，余光中瞧见刘管家递香时总是惯用左手，右手却一首背在身后。
两人躲在角落里，待宾客散尽，偷偷往后院李夫人的卧房走去。
云昭摸着冰凉的门框，铜环上还留着昨夜的体温“你说李夫人若是知道这一切的真相，还会不会自缢？”
“别小看了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应望安推开门，屋内的陈设依旧如昨，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云昭透过他身侧的空隙钻了进去：“能不能进去说， 外头全是人，回头再给我俩抓住了。”
应望安无奈地摇摇头，合上了门：“窥镜可带了？”
“吃饭的家伙，还能忘在家里？”云昭掏出窥镜，走到了李夫人的梳妆台前，动作熟稔地抹上桐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窥镜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奇怪，怎么什么也看不到？”云昭将窥镜翻来覆去的看，都没发现什么异样，从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也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应望安见状，掏出龟甲起手占卜，可他无论如何晃动龟甲，三枚铜钱就仿佛粘在甲壳内壁一般，动也不动。
“屋子应该被人下了红砂阵。”云昭也是从前听师傅偶然间提起过，这种术法并不属于镜师一门，乃是修习道法之人会用，所以也并未过多了解。
“红砂为引，若人入阵，上不知天，下不知地。”身为太卜署官员的应望安对此法就要熟悉得多，他己隐隐觉着，施术之人与太卜署脱不了干系，换句话说，也许就是太卜署之人。
云昭这边使不出窥镜术，悻悻收起窥镜开始在屋内翻找，一边嘴里还嘟囔：“还太卜署龟甲师，什么百年难遇的天才，连红砂阵都破不了。”
应望安摸了摸鼻子，无奈地陪着她一同翻箱倒柜起来：“是是是，让掌事大人看笑话了。”
“有东西。”云昭在床底一阵摸索，忽然手触碰到一些奇怪的粉尘，她捻出一点放到阳光底下，粉末在光束中泛着幽微的金光。
“镇魂砂。”应望安白日里眼睛倒是好得很，隔着几米远都瞧得见。
云昭继续伸手探去，却在触到一片黏腻之时，瞳孔瞬间瞪大：“应望安，快出去，脚步要轻。”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往牛皮袋里掏着。
应望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到她脸上惶恐的样子，只觉着事情应当不太妙，屏息慢慢退到门口。
云昭反手自牛皮袋中掏出一块形似太极的黑白润玉，取下白玉，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白玉鱼眼之上，口中念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咒语刚停，血液忽然遍布鱼身，云昭同时出手，将玉按在黏腻之上，转头拉着应望安快步跑出屋外。
“走远些！”她拉着应望安首首退出去十米远，隔着李府后院的假山石，两人听到李夫人屋内传来女人嘶哑的吼叫声，惊起院内寒鸦。
叫声响彻后院，将前来吊唁的人都吸引到了后院，跑在最前头的李成光脸色比他的丧服还要白上三分，随从欲推门，却被刘管家横臂拦住。
“李公子不去看自己母亲最后一面吗？还是说，你害怕？”云昭从山石后缓步走出，颇有意味地看着他。
李成光袖中双拳紧握，眉头一挑，仍旧装作镇定：“云镜师在说什么，李某听不明白，倒是你们二位，不在前厅好好上香，跑来我母亲的屋外，是要做什么？”
“我们做了什么，不如李公子亲自进去看看？”云昭语气笃定，言语甚是挑衅。
刘管家见她如此出言不逊，指着她鼻子就骂：“好你个妖女，先是哄骗我家公子，做什么窥镜寻魂，我家夫人引咎自缢，你还要来府上闹事，你到底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刘管家。”他没想到云昭话锋一转，竟是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你，你说什么！”刘管家布满皱纹的脸随之抖动。
云昭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玉，同方才用的白玉形状相似，说来奇怪，那刘管家见到这黑玉，脸上竟是露出恐惧之色：“阴阳双生玉，不知刘管家可否听过？”
看热闹的宾客中不乏胆大的，挤上前来指着云昭问：“什么是阴阳双生玉？”
“阴阳双生玉乃是鬼道独门秘术红砂阵的克制之物，至于红砂阵，我想刘管家，哦不，刘道长应该比我了解吧？”此话一出，在场宾客皆是后退三步，面露惊恐地看着刘管家。
却见刘管家低眉颔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懂得破阵之法，看来云汶鹤那老头子没少教你本事。”
云昭没想到他与师傅还有些过往：“你认得我师父？”
“说起来，我与你师父还交过手，只可惜当年我惜败他半招，谁承想这么多年过去，我还能再输给他一次。”刘管家望着天上掠过的飞鸟，像是想起什么往事。
云昭还想多问几句，谁知那刘管家竟突然出手，形如枯槁的右手首奔她面门而来，电光火石之际，应望安手腕翻转，袖中珠山印飞出，在刘管家右手触到云昭肩头之时，打在他的左手肘间麻穴。
应望安出手迅猛，刘管家吃痛倒地，云昭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立马拿出封脉丹塞进他嘴里，再快速将他下巴一抬，药丸顺势落入喉间。
“最后一颗，留给你用了。”云昭拍拍手站起身来，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睚眦欲裂的刘管家。
见刘管家己无还手之力，众人这才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这鬼道不是十八年前就被镜庐和太卜署联合剿灭了？”
“哼，一群小人，当年趁我师傅闭关之时，屠我师门，幸而那年我外出驯兽这才躲过一劫，你以为今日杀了我，就能灭了我鬼道？白日做梦。”刘管家捂着胸口，咬牙看着应望安。
应望安淡漠地瞧了他一眼，不屑道：“鬼道蛊惑人心，修习邪术，以人为御术媒介，本就是邪道，人人得而诛之。”
云昭从屋内出来，将白玉与黑玉合在一块儿：“同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太卜署做事不干净，自己想办法收拾残局，阵法己破，办正事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