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废弃码头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粥。
我捏着那张黑色卡片,沙漏图案边缘硌得指腹发疼。
刚靠近锈迹斑斑的栈桥,三个黑西装就从集装箱后冒出来。
为首的刀疤脸没说话,首接伸手。
我把卡片递过去。
他用紫外线灯照了照,卡片上的沙漏突然渗出红光。
“赵先生等你很久了。”
刀疤脸转身,皮靴踩在积水里咕叽响。
跟着他们穿过雾,一艘破渔船歪在水里,船身写着“打渔归来”,油漆掉得像牛皮癣。
踏上跳板时,木板咯吱响,像随时会断。
进了船舱,腥臭味突然被冷气吹散。
眼前亮得晃眼——墙上挂着的全是古董怀表,金的银的,表盘里的指针转得飞快,滴答声撞在金属壁上,像无数只虫子在爬。
穿燕尾服的侍者弯腰,白手套比雪还干净。
“厉先生,这边请。”
我扫了眼周围,卡座里的人都戴着面具,有猫脸有骷髅头,唯独手腕露在外面。
每个人皮肤上都有纹路,红的蓝的,像我胳膊上那玩意儿,只是颜色浅深不一。
一个戴孔雀面具的女人瞥过来,她手腕的纹路快褪成白色了。
“赵先生在包厢。”
侍者推开一扇黄铜门。
赵世雄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个怀表,表盖打开,里面没指针,只有团黑雾在转。
“小厉,坐。”他笑得像弥勒佛,眼角的褶子里全是算计。
我没坐,靠在门框上。
“找我来,不是为了喝茶吧。”
他拍了下手,旁边的大屏幕亮了。
上面是个穿工装的男人,三十多岁,眼窝深陷,正跪在地上哭。
“赵总,再给我三天,我一定把钱补上!”
赵世雄拿起桌上的香槟,抿了口。
“他叫王强,欠了我三百万,还不上。”
屏幕里,一个黑西装按住王强的手。
赵世雄走过去,把怀表贴在王强手腕上。
王强突然尖叫,像被开水烫了。
他手腕上的纹路本来是蓝色的,瞬间被怀表吸成了灰白色。
“看到了吗?”赵世雄转过来,怀表盖“啪”地合上,“三百万,换他三十年阳寿,很划算。”
我胳膊上的倒计时突然发烫,16.5天,数字跳了下,变成16天23小时。
“你想让我看什么?看你怎么抢命?”
“抢?”他笑出声,“是交易。他自愿的。这世上,穷人最不值钱的就是命,最值钱的……也是命。”
屏幕切到下一页,是块黑漆漆的石头,像块煤。
“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没说话。
“时间存储器,”他把怀表往桌上一放,“能装一万个人的寿命。今晚的压轴拍品。”
我盯着那块石头,突然明白过来。
“你引我来,是想让我买这破石头?”
“不止,”他前倾身体,手指点着桌子,“我知道你有钱,也知道你那钱是哪来的。系统对吧?用命换的。”
胳膊上的纹路烧得更厉害,数字又跳了下。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靠回沙发,“这存储器,起拍价三十亿。你买,我们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你不买……”
他指了指屏幕,上面出现我妈的病房。
“你妈用的进口药,供应商是我家的。”
我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赵世雄,你玩阴的。”
“商场如战场,”他耸耸肩,“何况,我们玩的是命。”
外面突然响起铃铛声。
侍者推门进来:“先生们,拍卖会开始了。”
赵世雄站起来,理了理西装。
“去看看?说不定你会感兴趣。”
我跟着他出去,酒吧中央的舞台亮了。
穿红裙的主持人戴着狐狸面具,手里举着个托盘,上面放着支针管,里面是金色的液体。
“第一件拍品,‘青春剂’,萃取自十位十八岁少女的时间,能让人年轻五岁。起拍价,五百万。”
台下立刻有人举牌。
“六百万!”
“八百万!”
一个戴鳄鱼面具的男人喊出两千万,没人跟了。
针管被推过去,他迫不及待地往胳膊上扎,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光滑。
我胳膊上的倒计时又烫了,16天22小时。
“看到了吗?”赵世雄在我耳边说,“这就是市场。有人愿意买,有人愿意卖。”
“卖的人知道自己卖的是命吗?”
“知道又怎样?”他瞥了眼台下,“那个卖青春剂的女孩,弟弟要换肾。不卖,全家都得等死。”
第二件拍品是块手表,普通电子表的样子。
“‘时间暂停器’,能让目标静止十分钟,副作用是使用者折寿一年。起拍价,五亿。”
举牌的人更多了,价格噌噌往上涨。
我突然明白,赵世雄不是要我买存储器,他是要我看这个——看这些人怎么像牲口一样买卖时间。
“到存储器了。”
主持人掀开黑布,那块黑石头摆在射灯下,表面泛着油光。
“时间存储器,容量一万年,起拍价三十亿!”
台下安静了几秒。
赵世雄举了牌:“三十亿。”
没人动。
主持人的声音有点抖:“还有更高的吗?”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资金凭证,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子里响:检测到重大社会价值目标,破坏时间黑市可奖励寿命。
“五十亿。”
我开口时,整个酒吧都静了。
赵世雄猛地转头看我,眼神像要吃人。
“厉时宴,你疯了?”
“六十亿。”我盯着他,“赵总,你不是很有钱吗?”
他咬着牙举牌:“七十亿!”
“一百亿。”
我喊完,卡座里有人倒抽气。
赵世雄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手里的怀表盖被捏得咯吱响。
“你拿什么跟我比?”
“就凭我比你怕死。”我笑了笑,胳膊上的倒计时纹路红得发亮,“一百亿,买你这条产业链的命。”
主持人的声音发飘:“一、一百亿一次……”
赵世雄突然笑了,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行,你有种。”
“一百亿三次!成交!”
锤子落下的瞬间,酒吧的灯突然灭了。
应急灯亮起,红光里,那些面具显得格外狰狞。
“抓住他!”赵世雄的吼声在黑暗里炸开。
我转身就跑,怀里揣着那块石头,沉得像揣了块铅。
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擦着耳朵飞过,打在金属壁上迸出火花。
跑到船舱门口,一个黑西装拦住我,手里的刀闪着寒光。
我侧身躲开,把石头砸过去。
他没躲,石头正中额头,闷响一声,他倒在地上,血流进鞋里。
跳板还在,只是旁边多了艘快艇,金满福探出头,脸被探照灯照得发白。
“小厉!快!”
我跳上快艇,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发动机轰鸣着冲出去。
回头看,那艘破渔船在雾里越来越小,怀表的滴答声好像还粘在耳朵里。
金满福递过来瓶矿泉水。
“这啥玩意儿?沉甸甸的。”
我把石头塞进包里,胳膊上的纹路不烫了,数字变成17天。
“救命的东西。”
他咂咂嘴,方向盘打得飞快。
“赵世雄那老东西,肯定不会罢休。”
我看着窗外的雾被撕开,突然想起王强跪在地上的样子,想起那个孔雀面具女人快褪白的纹路。
“满福,帮我个忙。”
“你说。”
“联系所有能联系的人,我要建一百个医疗站,给穷人免费看病。”
他愣了下,随即拍大腿。
“这事儿我熟!全国倒闭的澡堂子多了去了,改改就能用!”
我摸了摸胳膊上的倒计时,17天,数字很稳。
原来系统说的社会价值,不是救一个人,是救一群人。
赵世雄,你的时间银行,该倒闭了。
快艇劈开波浪,前面的雾开始散了,露出点鱼肚白。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我不怕。
以前送外卖时,暴雨天看不清路,照样敢往前冲。
现在,我手里有一百亿,还有条不怕死的命。
谁想抢我的时间,先问问我手里的石头答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