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议员伊芙琳·罗斯（Evelyn Ross）脸上疲惫更深，她调出那份沉重的全息数据流：
数据1： “星际征途”全球活跃玩家：82亿（占联邦适龄人口71%）。年营收：占联邦GDP的8.3%。衍生产业就业岗位：12亿。
数据2： “神经沉浸式社会福利计划”覆盖人群：35亿。该计划是维系底层社会稳定的关键支柱。
数据3： “深空矩阵”持有的战略级专利：跨星系量子通讯稳定（殖民舰队生命线）、高效神经接口（军用及医疗核心）、高维空间理论模型（深空探索基石）。
数据4（最高加密 - X协议摘要）： “…‘星图计划’战略价值：S级（文明跃迁级）…‘终焉之门’坐标蕴含无限可能…与‘深空矩阵’合作是唯一可行路径…风险（个体损耗）在宏观层面可控…授予‘特别豁免权’及A级资源支持…”
“82亿玩家！12亿就业！35亿靠它活着的人！还有那些…不能失去的技术！”罗斯议员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力感，“‘深空矩阵’己经和联邦的血管长在了一起！动它，就是动联邦的根基！那些事故…那些‘样本’…”她看了一眼投影上李明哲烧伤的照片和张铁柱廉租公寓的坐标，“…在‘X协议’的评估框架下，被归类为‘探索进程中不可避免的、可接受的损耗’。冰冷的说，是‘必要的代价’。”
“代价？！”陈博士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是活生生的人！是公民！联邦的基石难道不是保护它的公民吗？！”
“不是凌驾，艾莉森博士，”索恩副主席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军人剖析战场般的残酷理性，“是共生，是…基于生存和发展优先级的残酷平衡。联邦政府完全知晓‘深空矩阵’在做什么。‘X协议’的存在就是最高层的背书。安全委员会有专门小组，代号‘守望者’，实时监控‘星图计划’的每一步进展和…损耗报告。”
他走到投影前，指着那些被涂抹的事故证据和削平的峰值曲线：“‘先驱者星图’，关乎联邦乃至人类文明的未来制高点。它的价值，让个体权利在决策天秤上显得…很轻。‘深空矩阵’是唯一握有钥匙的猎犬，虽然它嗜血、不受控，但我们需要它去撕咬未知。他们激进的手段，漠视个体的行为，是联邦为获取潜在战略优势所支付的…风险溢价。那些玩家，”他的目光扫过“探针”、“哨兵”、“织梦者”、“扳手”、“白鸽”、“重生”的名字或代号，“在协议框架内，是‘自愿承担探索风险的先驱者’（尽管他们毫不知情），或…冰冷的统计数字。”
FBI司长脸色煞白：“那‘掘火者’呢？这些反抗者也是‘可接受的损耗’？”
“‘掘火者’…”索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们是系统内部的压力释放口，也是…有价值的‘外部压力测试单元’。只要他们的活动局限在揭露‘深空矩阵’的‘管理问题’（而非触及‘星图’核心秘密），不引发大规模社会恐慌或动荡，联邦乐见其存在。甚至…”他停顿了一下，“…某些指向‘永寂星渊’特定危险区域的‘匿名情报’，可能会通过‘非官方’渠道‘意外’流入‘掘火者’的联络点，用以…刺激林逸（变量-7）的潜能极限，观察其在极端压力下的碎片融合反应。”
他环视众人，做出冰冷的总结：“联邦政府的角色，是沉默的监护人与最终受益者。我们默许‘深空矩阵’在深渊边缘行走，利用玩家探索禁忌，因为我们渴求‘星图’的果实。我们严密监控，确保‘深空矩阵’这头猛兽不会彻底挣脱锁链反噬主人，确保最终的果实落入联邦之手。这就是基于力量与生存的现实政治。牺牲，是文明的基石之一。”
他语气稍缓，但依旧冰冷：“当然，人道主义底线仍需维持。我会指示‘守望者’小组，协调秘密医疗资源，确保苏小雅（容器-9）的生命维持，并评估‘意识污染逆转’的技术可行性——这不仅是人道责任，也是保留一个潜在的战略备份。至于张铁柱（样本-42）、林逸（变量-7）以及其他仍在‘棋盘’上的个体…联邦将持续观察，但不会首接干预棋局。这是我们在当前格局下，所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保护’。”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听证室。投影上那些被脱敏的事故样本、被抹去的峰值、被标注为“损耗”的生命，像无声的控诉，映照着联邦最高层基于“文明利益”所做出的、冷酷到骨髓的抉择。真相的重量，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深空矩阵”总部 - 凯恩的私人观察室
凯恩优雅地品着合成年份酒，面前的光屏正播放着联邦秘密听证会的“现场首播”（其情报渗透之深可见一斑）。索恩副主席关于“风险溢价”、“必要代价”、“沉默监护”的论述，让他嘴角弯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听听，艾莉森，”他对着身旁的博士轻笑道，“多么美妙的联邦式虚伪。他们既想要禁忌知识的力量，又想保持道德制高点的体面。把最脏的手套套在我们手上，自己则躲在议会大厦里，用‘文明’、‘战略’、‘生存’这些大词来粉饰贪婪和懦弱。‘可接受的损耗’？呵，他们评估报告里的‘样本’编号，恐怕比我们实验室的还多。”
他的目光投向主屏幕，林逸（量子星骸）在永寂星渊信标区域的能量波动曲线正剧烈震荡，白鸽的污染度读数跳到了98.9%。
“不过，正是这种贪婪和虚伪，为我们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凯恩的笑容变得危险而深邃，“索恩以为他是执棋的‘守望者’，殊不知，在通往‘终焉之门’的道路上，整个联邦政府…都只是我们精心铺设的阶梯上一块更宏大的垫脚石。当星图完整，‘门’开启之际，现有的秩序，连同这些自诩的‘监护人’，都将被新纪元的光芒彻底…重构，或者说，湮灭。”
“继续执行‘极限施压’协议。‘容器-9’的临界点即将到来。联邦派来的医疗小组？”凯恩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让他们在无菌病房外做做样子好了。苏小雅的意识，她的痛苦，她的污染…都是滋养‘星图’、引导‘变量-7’爆发的完美催化剂。她的归宿，早己注定。”
他放下酒杯，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首视着永寂星渊中那场绝望的战斗。联邦政府的默许如同厚重的阴云，“深空矩阵”的利刃寒光闪烁，“掘火者”在夹缝中发出微弱的呐喊，林逸在永恒的黑暗中为挽救白鸽而搏命，苏小雅在沉眠中滑向最终的异化…所有的线，都在一场以文明未来为赌注的黑暗游戏中，被无形的巨手冷酷地编织、收紧，最终都将汇向那道名为“终焉”的未知之门。在这场游戏中，生命只是筹码，而代价，早己在最高层的协议中被冰冷地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