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都看清楚了？”苏寒颜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茶室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的指尖依旧点在那份摊开的协议上，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在顾羡低垂的脸上。
顾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抗拒和屈辱，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此刻没有玩味，没有所谓的“满意”，只剩下一种掌控一切的、不容置疑的审视。
“看清楚了，苏小姐。”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顺从。两世为人，这份将他灵魂都钉在耻辱柱上的协议，他怎么可能不清楚？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他骨子里。
苏寒颜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种洞悉的、近乎残酷的意味。“确定吗？”她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性的玩味。
顾羡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她为什么反复确认这个？难道合同里还有什么他前世忽略了、或者今生被愤怒冲昏头脑没注意到的陷阱？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两世了，他没道理不了解这份协议的核心条款。无非是卖身、服从、忠诚…还能有什么？
“确定。”顾羡再次回答，语气坚定。他不想在她面前露怯，更不想给她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苏寒颜唇角的弧度加深了，那笑容在氤氲的茶气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掌控猎物的愉悦。她纤细的手指沿着协议纸张的纹路缓缓滑下，最终精准地停在其中一个条款上，指尖轻轻敲了敲。
“这一条，”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茶水的微沸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深潭，“‘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甲方（苏寒颜）有需求，乙方（顾羡）需无条件满足甲方在人身关系方面的合理要求，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
她的目光再次抬起，牢牢锁住顾羡瞬间僵住的脸，带着一种近乎欣赏他反应的快意，轻声问：
“你也看了？”
轰——！
顾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死死盯着苏寒颜指尖点着的那行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
无论何时，何地！
无条件满足！
不得拒绝！
前世，这份协议里确实有类似的条款！但那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最终解释权归甲方的霸王条款！苏寒颜虽然掌控欲强，但在履行这种“需求”时，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会选择在私密的、属于她的空间里——奢华的酒店套房，或者她名下的某个隐蔽别墅。
而他们之间那些…为数不多的、带着扭曲温情的“欢笑”？顾羡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前世的片段碎片：夕阳下公园僻静角落的长椅，山顶废弃观景屋里漏风的窗户，甚至有一次在野外拍摄时的露营帐篷…那些地方，都曾被迫留下过他们纠缠的身影和…苏寒颜偶尔流露的、餍足后的慵懒。每一次，都是苏寒颜主导，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兴致，而他，作为“乙方”，只能被动承受，努力扮演好一个“合格”的情人。
那些“欢笑”，是他用灵魂换来的表演！在苏寒颜的角度，她只是把自己当作替身，这让顾羡现在回味起来每一次都伴随着巨大的羞耻和自我唾弃！
可现在…
协议刚签！茶还温着！印泥都没干透！
她竟然…竟然就指着这条款，在暗示什么？！
而且是在这里？在这个清雅却也并非绝对私密、随时可能有茶艺师推门进来的茶室里？！
果然！
顾羡的心底一片冰冷和绝望。他早该想到的！重来一世，苏寒颜的行为更加难以捉摸，更加…肆无忌惮！她根本不在乎地点，不在乎他的感受！她只在乎她自己的“需求”是否被及时满足！
巨大的羞辱感和愤怒像岩浆般在胸腔里奔涌。
他不能爆发。
不能反抗。
协议签了。
他卖掉了自己。
在苏寒颜那带着玩味和审视的目光中，顾羡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的颈椎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看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却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心，仿佛想搓掉那并不存在的、象征着“服务”的污垢。然后，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最后的试探和确认，不受控制地、飞快地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绘着素雅竹纹的纸门。
门关着。
但隔音如何？
茶艺师会不会随时进来？
在这里…？
那个眼神，那细微的搓手动作，还有那飞快瞥向房门的一眼…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逃过苏寒颜的眼睛。
她看着顾羡那张俊朗脸上极力掩饰的恐慌和绝望，看着他身体无法控制的僵硬和细微颤抖…一种极其陌生的、近乎暴虐的满足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她的神经！
她终于再次看到了。
那种被她完全掌控在股掌之中、无力反抗、只能绝望等待宣判的脆弱感！
虽然…似乎和梦里的青涩顺从有些不同，带上了更深的刺和冰冷的抗拒…但正是这种挣扎，反而让掌控的更加鲜明！
苏寒颜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一些。清冽的冷香混合着茶香，强势地入侵顾羡的感官。她抬起手，这一次，不再是抬起他的下巴，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轻轻抚上了他紧绷的、线条完美的侧脸。
冰凉的指尖像蛇一样滑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很好。”苏寒颜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却字字如冰锥，敲碎顾羡最后一点侥幸，“记住你说的话。”
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他转过头，正对着她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某种危险欲念的黑眸。
“也记住…你签下的每一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