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华市第一警备分局,勤务指挥中心旁的小休息室内,
两个刚换下外勤制服,穿着作训T恤的年轻警员,正对着一次性纸杯里寡淡的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唉,你说今天这事儿闹的,平白无故又把咱们哥几个都叫回来加班。”
先开口的是个寸头青年,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另一个稍显精瘦的警员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
“加班算什么?没看见连分局长都亲自跑过来了吗?就差没把市局的大佬惊动了。”
寸头青年咂了咂嘴,
“可不是嘛,一牵扯到这些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事情就变得格外麻烦。金贵着呢!”
“谁说不是呢?”
精瘦警员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飘忽,
“咱们这种高中毕业,文化课差口气,考不上正经本科警校的,也就只能读个专科警校,出来当个基层巡警。”
“人赠外号,臭脚巡。”
“想往上爬,除非是武道修为能突飞猛进,或者立下什么天大的功劳。”
“哪像那些本科警校毕业的,出来首接就是警官起步,待遇、前途,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行了行了,少在这儿怨天尤人了。”
寸头青年摆摆手,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涉事的双方,一个是东海大学的教授千金,背景不俗;另一个也是东海大学的在读学生,虽然家境普通,但好歹也是个‘天之骄子’。”
“咱们这回,总不用像以前那样,刻意偏袒哪一方了吧?”
精瘦警员闻言,嗤笑一声,
“怎么可能不偏袒?你忘了去年咱们经手那个案子了?”
“一个外地来的大学生,在列车上猥亵同车厢的女职员,证据确凿。最后呢?”
“还不是因为那女职员连高中都没毕业,武道修为更是刚入门的九阶启蒙。”
“咱们这边就打着‘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联邦投入了多少资源’的旗号,好说歹说劝人家息事宁人了?”
寸头青年皱眉,
“话是这么说,但当时咱们不也是为了那女职员好?”
“那大学生年纪轻轻就是七阶聚元境,就算真抓起来,顶多关个一年半载,学校再给他个退学,出来之后,前途尽毁。”
“到时候他要是怀恨在心,私下里报复,那女职员一家老小都是乡下来的,连九年义务武道教育都没完整学完,家里连个八阶炼体境的都没有。”
“农村那地方,治安力量又薄弱,哪经得起他折腾?”
“所以说啊,这世道,终究还是看谁的拳头硬,谁的背景深。”
精瘦警员端起纸杯喝了口凉茶,眼神复杂,
“你看今天这阵仗,那白教授夫妇,首接拎着单兵轨道炮和那柄看着就不是凡品的鞭剑就来了。”
“虽说只是示威,没真动手,但那气势……啧啧,真要动起手来,就咱们分局这点人手,怕是连人家一轮火力都扛不住。”
“可不是嘛,”
寸头青年心有余悸地附和,
“真正的高手,都在高手可都在特警队和联邦宪兵那边呢。”
“咱们这些地方警备力量,也就处理处理日常治安,真碰上硬茬子,还是得向上求援。”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
“哎,你说,这白千凝,会怎么处理周寻真?”
“换了我是她,家里这么大阵仗都摆出来了,怎么也得让那小子大出血吧?”
精瘦警员闻言,也凑近了些,摸着下巴分析道,
“金钱赔偿肯定是少不了的。”
“你想啊,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还有那办公室被撬,虽然没丢东西,但总归是让人受了惊吓。”
“我估摸着,少说也得这个数,”
他比了个“五”的手势,
“五十万联邦币?甚至一百万?”
“毕竟是教授家庭,面子看得重。而且,那周寻真不是说自己能感应秘境吗?”
“他那份笔录我看过,说是因为感应到办公室里有‘天青玉髓’才撬的锁。”
“他要是有这本事,那还能缺钱了?”
寸头青年点了点头,
“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吧,往小了说,也就是个大学生为了点机缘,行为冒失,撬了个学校办公室的锁,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若不是身份特殊,这事儿可能就是批评教育,赔礼道歉,最多再赔点撬锁的修理费就过去了。”
“毕竟,那周寻真也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想进去看看,没别的歹意,而且秘境也确实出现了。”
精瘦警员嗤笑一声,
“你这话说的,前提是‘若不是’啊!现实哪有那么多如果?”
“现在的情况是,白家摆明了不打算善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白家这种身份,未必真看得上那点赔偿金。”
“他们更在乎的,恐怕是那小子的态度,以及这件事对女儿声誉的影响。”
“你说,会不会是要求那小子公开道歉,写保证书,甚至……在学校层面给他个处分?”
“嗯,也有可能。”
寸头青年沉吟道,
“毕竟一口气顺了,比什么都重要。而且,那周寻真笔录里也提到,他有种特殊能力,能提前预感秘境出现。”
“这能力要是被白家看上了,会不会以此为条件,让那小子做点什么来弥补?比如提供些秘境情报之类的?”
“说不定,这是想‘不打不相识’,借这个机会把这小子收为己用?”
精瘦警员思索道,
“这肯定没戏,真要是有这本事,联邦政府还能放过了?
“行了行了,少在这儿瞎猜了。”
寸头青年摆摆手,
“哎,你说,今天这个叫周寻真的大学生,不就是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吗?”
“父母含辛茹苦,怕是借了不少贷款才供他上了大学,结果就搞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真是白瞎了父母的一片心血。”
“行了,少在这儿义愤填膺了,知道你也是工人家庭出来的,替他不值。”
精瘦警员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缝。
负责看守白千凝做笔录的女警探出头来,对着两人招了招手。
两个警员瞬间从闲聊状态切换到了一本正经的工作模式,条件反射般挺首了腰板。
“白同学的笔录做完了,”
女警低声说道,
“她说,想在离开前,单独和那个周寻真谈谈。”
寸头青年和精瘦警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单独谈谈?
这位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非……
事情还有变化?
但紧接着,他们又想起了白家父母那杀气腾腾的阵势,以及那两件一看就威力不凡的武器,心中不由得又打了个突突。
这位大小姐,可别是想玩什么“先礼后兵”的把戏,把那小子骗过去再狠狠炮制一番吧?
“咳,那个……符合规定吗?”
寸头青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女警点了点头:
“符合。白同学是受害方,周寻真是嫌疑人,在律师或监护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受害人与嫌疑人在警方监督下进行简短会面,是有先例的。”
“主要是为了促进双方沟通,争取达成和解。”
“当然,前提是双方自愿,且不能影响案件侦办。”
她顿了顿,补充道,
“白教授夫妇也同意了,他们就在外面等着。”
“行,那我们带她过去。”
精瘦警员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
休息室外,白千凝亭亭玉立,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只是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深处,似乎闪烁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她对着两位警员礼貌地点了点头。
“白同学,这边请。”
精瘦警员在前引路,带着白千凝穿过几条略显压抑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小小的会面室门前。
他打开门,示意白千凝进去,自己则和寸头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外,并未进入,
但目光却透过门上的小观察窗,紧盯着室内的情况。
会面室内,灯光有些昏暗。
周寻真正双手戴着手铐,一脸憔悴地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低着头。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当看到走进来的白千凝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
随即化为浓浓的羞愧和不安,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千凝则神色自若地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门外的两个警员,也是看得一头雾水,暗自嘀咕,
这小姑娘,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