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张经理身后的下属己经掏出相机，对着面馆的营业执照和墙上的价目表一阵猛拍，闪光灯刺得容晟眯起眼睛。林叔颤巍巍地从后厨冲出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焦急："有话好说，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
"道理？"张经理冷哼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甩在桌上，纸张边缘在木桌上磕出闷响，"补偿协议都写明白了，每平米八千五，比市场价足足高出五百。容先生要是不识好歹......"
"张经理！"凌雪突然开口，声音冷得能结冰。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当着众人的面撕成两半，碎纸片如雪片般飘落，"我再说最后一遍，老城区的项目必须重新评估。"
张经理的脸涨得通红，正要反驳，手机突然响起。他瞥了眼屏幕，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对着电话唯唯诺诺几句后，恶狠狠地瞪了凌雪一眼："凌总，您别后悔！"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林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容晟连忙扶住老人，掌心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凌雪站在窗边，望着楼下远去的黑色轿车，指尖无意识地着窗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不了拼了！"容晟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我爸当年......"话到嘴边突然刹住，他别过脸，假装去收拾桌上的碎纸。
凌雪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却没有追问。她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推到容晟面前："看看这个。"
泛黄的纸张上，褪色的字迹写着"临江市老城区保护条例"，颁布日期是二十年前。容晟的目光扫过其中一条，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历史建筑及周边区域不得随意拆除，需经文化部门评估"。
"这是我昨晚在集团档案室找到的。"凌雪指着文件角落的印章，"老城区这片区域，早在你出生前就被划入保护范围。"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容晟，"告诉我，'容记食府'究竟和你是什么关系？"
厨房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容晟盯着文件上的"保护"二字，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他总爱趴在父亲膝头，听对方讲"容记食府"如何用一道秘制红烧肉征服食客，讲那些挂在墙上的名人题字......首到那个暴雨夜，父亲带着遗憾离世，食府也被贴上封条。
"我爸是容记的主厨。"容晟声音沙哑，"二十年前，食府突然被举报卫生不达标，第二天就被查封了。"他苦笑一声，"可笑的是，那些所谓的'证据'，全是伪造的。"
凌雪倒抽一口冷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容晟对拆迁如此抗拒，为什么他的厨艺里总带着一种执拗的坚持。想起陈宇昨天电话里的威胁，她突然意识到，老城区项目恐怕远不止商业开发这么简单。
"所以，你愿意加入我的团队吗？"凌雪再次递出邀约，"我需要你的厨艺，更需要你对这片土地的了解。我们可以一起......"
"不可能。"容晟打断她，把文件推回去，"雪韵集团是害死我父亲的帮凶，我怎么可能和仇人合作？"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凌雪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没有收回。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也是今早才知道集团和"容记食府"的恩怨，而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张泛黄照片，背面写着"对不起老容"。
林叔突然重重咳嗽一声，打破僵局："小晟，你先去把面汤添上，客人都等着呢。"等容晟转身进了后厨，老人从柜子深处摸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旧报纸。
"这些年，我一首在查当年的事。"林叔把报纸摊开，头版头条的标题刺目——《知名食府卫生丑闻，食客集体中毒》，"报道里说的中毒事件根本是子虚乌有，可当年舆论一边倒，容老弟根本没机会辩解。"
凌雪接过报纸，手指微微颤抖。她认出报道右下角的记者署名——陈建国，正是陈宇的父亲。
"现在的雪韵集团，己经不是当年的雪韵了。"凌雪把报纸放回铁盒，"我爸临终前最愧疚的，就是没能护住容记。我想替他弥补这个遗憾。"
林叔望着后厨忙碌的身影，叹了口气："孩子心里的坎，哪有那么容易过去？不过......"他突然狡黠地笑了，"小凌，你知道小晟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黄昏时分，容晟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发现后厨多了个陌生的电饭煲。凌雪系着他的围裙，正往锅里倒鸡汤，旁边摆着处理好的鲍鱼和海参。
"这是......"
"佛跳墙。"凌雪头也不抬，"按照你教我的方法，用老母鸡、火腿和瑶柱吊了六个小时的高汤。"她舀起一勺汤汁，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尝尝？"
容晟接过汤勺，熟悉的香气瞬间勾起童年回忆。小时候每逢年节，父亲都会关起门来熬制佛跳墙，说这是容记的镇店之宝。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凌雪把砂锅盖上，小火苗舔舐着锅底，"但有些真相，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看清。"她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这是新品牌的合作协议，所有决策权都归你。"
容晟盯着合同上"容氏美食"的字样，喉咙发紧。窗外，老城区的路灯次第亮起，照亮巷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二十年前，父亲就是在那棵树下教他辨认各种香料，说做菜如做人，要守住本心。
"我可以加入。"容晟终于开口，"但有两个条件。第一，老城区不能拆；第二......"他深吸一口气，"我要雪韵集团公开当年的真相。"
凌雪笑了，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她伸出手："成交。"
夜幕降临，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厨房里，佛跳墙的香气越来越浓，混着老城区特有的烟火气，飘向灯火通明的CBD。而在雪韵集团顶层，陈宇盯着监控里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将手中的烟头狠狠按在"老城区改造项目"的文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