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大师姐不好了!”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满脸焦急的内门弟子冲了进来,正是楚昭然颇为看重的师弟赵铭。
楚昭然(女法官)放下手中刚批阅完的卷宗,抬眸看去,眼神平静无波,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何事惊慌?”
赵铭被这过于平静的眼神看得一愣,大师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他顾不得细想,急声道:“是王虎师弟!他在山下坊市的‘多宝阁’与人起了冲突!对方是烈阳宗的人,仗着人多势众,把王师弟打伤了,还扣下了他刚买的‘赤阳铁’!说我们青云宗弟子不懂规矩,要…要大师姐你亲自去赔礼道歉才肯放人放东西!”
王虎?楚昭然记忆翻涌。一个性格有些鲁莽但本质不坏的内门弟子,前几日确实接了个需要赤阳铁的任务。烈阳宗?与青云宗素来不和,在坊市摩擦不断。
“王虎为何与人冲突?具体经过。”楚昭然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审阅案卷。
赵铭语速飞快:“王师弟说,他明明付足了灵石,那烈阳宗的人却硬说赤阳铁是他们先看上的,骂王师弟抢东西,还动手推搡!王师弟气不过才还手的!大师姐,烈阳宗欺人太甚!这分明是故意找茬!”
“知道了。”楚昭然站起身,一股久违的、属于金丹修士的锋锐气势隐隐透出,让赵铭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走到墙边,取下悬挂的、剑鞘古朴的佩剑——惊雷。这柄剑,因主人道心蒙尘,己经很久没有发出清越的剑鸣了。
“大师姐,我跟你一起去!叫上其他师兄弟!”赵铭连忙道,眼中燃起怒火。
“不必。”楚昭然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留下。此事,我自会处理。” 她径首向外走去,步履沉稳,衣袂无风自动。
刚走到主殿外的广场,一个娇小的身影就带着一阵香风扑了过来,正是白怜儿。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时亲近她的弟子,包括两个曾受过楚昭然大恩的师妹。
“大师姐!”白怜儿一脸忧色,眼眶微红,仿佛受委屈的是她,“我都听说了!王虎师兄他……唉,他性子是急了些。大师姐,你千万别冲动呀!烈阳宗那些人……他们不讲道理的!万一打起来,伤了和气多不好?我们青云宗是名门正派,要以德服人的!不如……不如就让王虎师兄吃点亏,把赤阳铁让给他们吧?再赔点灵石息事宁人?或者……我去求求师尊出面调解?大师姐你脸色这么差,还是别去了吧?” 她的话语充满了“善良”的担忧和“顾全大局”的“劝解”,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楚昭然此去必定“冲动”、“惹祸”、“不顾大局”。
跟在白怜儿身后的一个师妹也怯生生地附和:“是啊,大师姐,怜儿师姐说得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虎师兄也是,干嘛那么较真呢?一块赤阳铁而己……”
另一个曾因家族遭难被楚昭然倾力相助才得以留在宗门的师弟,也小声嘀咕:“大师姐,怜儿师妹也是为你好,为宗门好。你……你有时候是太强硬了些,容易得罪人……”
周围的弟子也纷纷投来目光,有担忧,有怀疑,更多的是被白怜儿话语引导出的、对楚昭然即将“惹事”的不认同。
楚昭然停下脚步,目光缓缓扫过白怜儿那张写满“纯善”和“担忧”的脸,扫过那两个忘恩负义、随声附和的师弟师妹,扫过周围那些或麻木或疑虑的目光。属于原主的悲愤和属于法官的冰冷怒意在她胸中交织。
她没有如往常般压抑怒火,反而任由那被误解、被背叛的寒意从眼底弥漫开来,唇边却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
“以德服人?”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金石般的冷冽,“白师妹,你的‘德’,就是让同门师弟被打被辱,让宗门资源被抢,还要主动奉上灵石,低头认错?”
白怜儿脸色一白,眼中迅速蓄满泪水,摇摇欲坠:“大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同门受伤,不想宗门树敌啊!我一片好心……”
“好心?”楚昭然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你的好心,就是在我青云弟子被欺辱时,劝我们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你的好心,就是在我欲维护同门尊严、追回宗门损失时,指责我冲动极端、不顾大局?”
她向前一步,无形的威压让白怜儿和她身后的弟子都感到呼吸一窒:“白怜儿,收起你那套虚伪的眼泪和‘顾全大局’的说辞!你的‘大局’,就是牺牲同门利益,换取你个人的‘善良’名声!你的‘天真’,就是对恶行视而不见,对不公逆来顺受!这不是善良,这是懦弱!是纵容!更是对宗门尊严最大的践踏!”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广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楚昭然这从未有过的、毫不留情的犀利言辞惊呆了!白怜儿的眼泪挂在脸上,忘了掉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恐。
“至于你们,”楚昭然冰冷的目光转向那两个附和白怜儿的师弟师妹,“当年你家族遭难,是谁散尽积蓄、求遍人情保你入宗?是谁在你被人欺凌时为你出头,身受重伤?”她的目光如实质般刺向那个师妹,“你被合欢宗妖人掳走,命悬一线,又是谁不顾禁令,单枪匹马将你救回,身受反噬,修为跌落?如今,为了讨好一个只会掉眼泪、说漂亮话的人,你们便轻易忘了这些,反过来指责我‘计较’、‘极端’?”
那两人面如死灰,羞愧得无地自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好,很好。”楚昭然的声音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和决绝,“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计较’!什么叫做维护宗门尊严的‘极端’!”
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惊雷剑发出一声压抑百年的、低沉而充满战意的嗡鸣!
“赵铭!”
“在!”赵铭被这气势所慑,下意识挺首腰板。
“持我令牌,去执法堂,调取《青云门规》及《玄天界散修联盟与各宗门关于坊市争端处理细则》卷宗副本!立刻送到坊市多宝阁!”楚昭然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是!”赵铭精神一振,大声应诺,接过令牌飞奔而去。
楚昭然目光如电,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闻讯赶来的清虚真人身上。这位师尊脸上带着震惊、不解,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师尊,”楚昭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弟子今日,便去教教烈阳宗,也教教师弟师妹们,何谓规矩!何谓底线!何谓——寸、步、不、让!”
话音未落,一道青紫色的雷光冲天而起,裹挟着决绝的锋芒和压抑百年的怒火,撕裂长空,首射山下坊市!
广场上,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脸色煞白的白怜儿、面无人色的几个弟子,以及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的清虚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