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的冰冷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陈续的感官。
每一步都牵扯着尚未痊愈的伤口，带来阵阵钝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跟上贺宁的脚步。
身后胖子和瘦子模糊的低语己被黑暗彻底吞噬，前方只有贺宁手中那点摇曳的光源。
他们要沿着来时的狭窄通道返回贺宁的“家”。
压抑的沉默持续着，只有鞋底摩擦湿滑地面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
回到那个由巨大管道和废弃机械构成的巢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光线映照着堆积的零件和冰冷的金属台面。贺宁径首走向他的工作台，将工具袋随手丢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过几天我们要去华天广场。”贺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你需要尽快恢复。那里会很‘热闹’。”
陈续扶着墙壁，稳住有些发颤的身体，后背的伤口在长时间行走后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脖颈的贯穿处也火辣辣的。
“你想去那里？”陈续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闯入玩家清洗的区域，无异于飞蛾扑火。
“那里会有很多有价值的东西。”贺宁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热闹’过后，有时会留下‘残渣’。玩家也有疏忽的时候。”他走到一个金属柜前，拉开吱呀作响的门，从里面取出几个小袋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粉末。
“‘清洗’刚过不久，边缘地带或许会有空隙。”他将其中两个个小的装着粉末的袋子抛给陈续。
陈续下意识接住。粉末袋子散发着类似硫磺和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
“‘闪光粉’。”贺宁言简意赅，“撒开会产生强光，能干扰视线，争取几秒时间，关键时候用。”
接着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仪器，像是个严重损坏的雷达，上面只有一根细小的天线和一个黯淡的指示灯。
“这个能探测到附近活跃的源质波动，玩家或者我们。范围很小，反应慢，但聊胜于无。”
他将这个简陋的探测器也丢给陈续。
陈续默默收好这些“装备”，虽然他根本用不到这个所谓的探测器。
贺宁的行动目标明确——利用玩家清洗后的短暂“真空”期，去战场废墟寻找有价值的信息或物资。
这很疯狂，但在这个地狱里，疯狂往往是唯一的生存策略。
他需要恢复，需要了解玩家，更需要力量。
华天广场，那个刚刚被“清洗”过的地方，成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选择。
接下来的两天，陈续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
他强迫自己吞咽下贺宁提供的糊状物，忍受着伤口愈合时深入骨髓的麻痒和刺痛，在巢穴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活动着僵硬的肢体。
贺宁则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台前，修复或改造着一些陈续看不懂的零件，屏幕上的数据流无声滚动。
小六成了沉默的监工，那双异色眼睛总在阴影里注视着陈续的恢复进度。
第三天黎明，贺宁站起了身。他脱下连帽衫，换上了一件便于活动的旧作战服，外面罩着一件带有多口袋的背心。
他将短刀仔细地绑在背后一个特制的皮鞘里，小六跟着站了起来，尾巴低垂，进入了警戒状态。
陈续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学着贺宁的样子，将闪光粉塞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那简陋的探测器则用布条固定在手腕上。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自己己经准备好了。
贺宁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率先走向巢穴通往地表的隐蔽出口。
小六紧随其，陈续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暂时的“避难所”，压下心中翻涌的不安，跟了上去。
通往地面的通道比之前的集会通道更加曲折漫长，充满了坍塌的碎石和湿滑的苔藓。
他们如同穿行在城市巨大尸骸的血管中，空气越来越冷，带着地面特有的硝烟余烬的味道。
终于，贺宁在一个半掩着的缝隙前停下。
他示意陈续和小六噤声，侧耳倾听片刻，才拨开缠绕在缝隙口的藤蔓和铁丝网，率先钻了出去。
陈续紧随其后。
一股带着浓重焦糊和血腥味的空气瞬间涌入鼻腔，呛得他喉头发紧。
曾经高耸的建筑物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和破碎的混凝土残骸，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烬和瓦砾，一些地方还残留着燃烧后焦黑的痕迹
这里就是“华天广场”的边缘，曾经首屈一指的中心部位。
贺宁半蹲在一个巨大的混凝土墩子后面。
他打了个手势，小六立刻窜了出去，借助残骸为掩护，快速向前侦查，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陈续伏低身体，仔细观察着西周。
玩家和伪人打斗过的痕迹随处可见：地面上仿佛被高温瞬间熔融又凝固的坑洞；墙体上密集的孔洞；散落在瓦砾间的弹壳；以及…一些颜色发黑、质地酥脆的残骸。
他小心地靠近一具相对完整的残骸。那像是一个人型生物的残躯，腰部以上几乎完全消失，只留下焦黑的下半身嵌在融化的金属和混凝土里。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焦黑的骨骼边缘，指尖传来一种酥脆的触感，仿佛一碰就会化为粉末。
陈续感到一股寒意从后背窜起，这就是伪人被玩家消灭后的下场？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贺宁没再停留，打了个呼哨，小六的身影在前方一个半塌的广告牌下闪现了一下，表示前方暂时安全。
两人一犬继续在废墟的阴影中潜行，如同行走在巨大的墓园里。
探测器偶尔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指向某个方向，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他们深入了大约一公里，周围的废墟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一些巨大的金属构件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臭氧味，混杂着更浓的血腥和焦糊味。
突然，小六停住了脚步，身体伏得极低，喉咙里发出一种充满警告的呼噜声，眼瞳死死盯着前方一片被巨大金属板半掩着的凹陷处。
贺宁瞬间停下，短刀无声地滑入手中，身体猛地紧绷。
陈续的心跳骤然加速，也立刻伏下身，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闪光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