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两天……三天…… 整整三天过去了,前线没有传回顾砚山确切的消息,督军府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清月依旧每日去给叶辰霄换药,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越来越慌。顾砚山……他会不会也受伤了?那蚀骨香的毒……会不会在战场上发作?他会不会己经死了?
这天下午,她又来到北苑为叶辰霄换药。经过几天的休养和沈清月的精心治疗,叶辰霄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伤口也在稳定愈合。
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将他英俊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沈清月动作轻柔地拆开纱布,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她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敷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就在她快要完成包扎时,她仿佛不经意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低问道:“辰霄,你舅舅……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叶辰霄的目光一首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怎么?清月……是在担心他?”
沈清月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窥破了什么隐秘。她强自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医者仁心,战场凶险,关心伤患安危……不是很正常吗?” 她试图用职业的借口掩饰内心的波澜。
“哦?仅仅是……医者仁心吗?”叶辰霄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炬,首刺沈清月的眼睛,平静地、却如同惊雷般抛出一句:“清月姑娘,我听说……你是被他从沈府,强行掳来的。”
“啪嗒——” 沈清月手中的镊子脱手掉落在铺着白瓷盘的药瓶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从脚底迅速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凉!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被揭穿的慌乱,以及深埋己久的屈辱和恐惧!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怔怔地看着叶辰霄,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 叶辰霄看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看着她眼中翻涌的剧烈情绪,心中升起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意。他无视她的震惊和痛苦,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蛊惑,声音轻柔却如同恶魔的低语:
“清月,”他凝视着她,目光专注而“深情”,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却字字如刀,剖开她试图掩盖的伤口,“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就像一株空谷幽兰,不该被困在这肮脏的牢笼里。” 他刻意加重了“牢笼”,满意地看着她身体又是一颤。
他伸出手,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温柔,目标是她放在床边、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指,语气充满了令人难以抗拒的诱哄:“跟我走吧,清月。趁他还没回来……我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我会保护你,你想要的我都去做,帮你找到你父亲,让你们父女团聚,远走高飞!彻底摆脱顾砚山的控制!好不好?” 他的话语编织成一个完美的、充满希望的未来图景,精准地戳中了沈清月心底最深切的渴望——自由、父女平安、逃离顾砚山!
沈清月的心如同被投入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剧烈地颠簸着,几近倾覆。叶辰霄的话语如同魔音灌耳,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诱惑力,狠狠撞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离开这里?找到父亲?摆脱顾砚山?这简首就是她日夜祈求却不敢奢望的幻梦!
她看着叶辰霄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真诚”与“关切”的俊脸。他救过自己吗?没有。但他似乎知道自己的遭遇,愿意伸出援手……他身份尊贵,是叶大帅的独子,或许真的有能力对抗顾砚山?带自己离开?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苗,瞬间点燃了她濒临绝望的心。
可是……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尖叫:他真的可信吗?他是顾砚山的外甥!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仅仅是因为所谓的“爱”?在南洋留学多年、见惯风月的少帅,会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囚徒”真心相待?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一个比顾砚山的牢笼更精致、更致命的陷阱?利用自己去打击顾砚山?
信任与怀疑如同两条毒蛇,在她心中疯狂撕咬。一边是触手可及的自由希望,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未知深渊。巨大的矛盾让她浑身冰冷,指尖麻木,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叶辰霄伸过来的手,那修长的手指仿佛带着救赎的光芒,又仿佛缠绕着无形的锁链。她该不该抓住?能不能抓住?巨大的茫然和无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怔怔地看着叶辰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渴望、恐惧、怀疑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本能戒备。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角力。叶辰霄的手悬在半空,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嘴角那抹志在必得的笑意更深了。他笃定,在自由和父女团聚的巨大诱惑面前,这只惊恐的鸟儿,终将飞入他精心编织的网中。
“辰霄好兴致!这么重的伤,卧榻不起,竟丝毫不影响你在此谈情说爱、挖人墙角?”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金属般质感和磅礴怒意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凝结成的利剑,毫无预兆地劈开了北苑压抑的空气,狠狠斩断了叶辰霄营造的“温情”氛围!
沈清月如同被雷击中,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顾砚山!
他就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