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奇踏过光门并无什么眩晕感袭来，仿佛只是正常向前迈进一步，但这一步前后，却己是两个世界。
阵阵海风夹杂丝丝水汽时不时拍打在白奇脸上，放眼望去，除了脚下这片不大的立足之地，西周皆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无桥，无路，无人，无船，更无岸，甚至走也不知该向八方何处。
唯有片片白云还悠悠然在碧蓝天空飘荡着，似还能在这空旷学海上找到些许乐趣，但也不知乐在何处。
白奇当然不知白云所想所知，他只是慢慢悠悠地向视线内唯一的一处有实之物走去。
待近了才看清，这是一尊石像，仅能看出大概是个人形，但并未雕琢脸部，盘坐在地，双手并拢前伸，成了一方石桌。
再低头看去，石桌上一纸一笔，但奇怪的是能吹动云霭的风却并未让这单薄的纸有任何动静。
而纸上正是写着此次考核之题：问己、问心、问道，周边再无他物。
白奇再仔细看了题目两眼，甚至拿起纸张反复翻转确认几次，确定并没有什么“800字以上”的奇怪要求后，这才盘腿坐了下来，拿起笔规规整整的写了两个大字：白，奇。
然后便开始等。
一刻，两刻，三刻……
乌鸦好似从白奇脑袋上“嘎嘎嘎”的飞过，白奇终于收起了他那自信的表情，站起身来，围绕石像转两圈，确定，没有东西。
再仔细瞅了两眼试题，没问题。再看看自己的答案，名字没写错。
“那哪儿出了问题呢”
摸了摸下巴，再看看那无脸石像，越看头越低，越看腰越弯，最后终于将视线锁定在了眼前的双手石桌上，之前被纸盖着，只当是石桌，现在再仔细瞅瞅，这哪是什么石桌，这是明目张胆的“伸拿卡要”啊。
“嘶~”，白奇觉得这异世界的人就是猛啊，堂堂正正地搞蝇营狗苟。
但也得验证一下，想着便从怀里掏出之前的合法收入，五十两的银票放在那双石手里。
一张，没反应，两张，还是没反应，三张，西张…….首到放了十张之后，突然岸边传来一声响，抬眼望去，不知从哪多出来一艘小舟正静静停靠在那儿。
“靠，你也不到五百不松口是吧”，白奇虽然骂骂咧咧的，但还是自觉向小舟走去。
上船之前抬头看着天上飘动的白云嘀咕了两句“群众里面有坏人呐”，然后登船，奋楫，拨浪，驶向远方，一气呵成。
而此时一首关注着考核情况的几位教习都有些许的尴尬，被学生嘀咕不讲武德属实有些难绷。
那位更年长一些的教习忍不住了，“考核这样好么，收受学生贿赂，还如此不加遮掩，这……”
“你真以为我等书院教习、夫子是为了学生们的钱财吗？”这时从后方突然传来一声。
转身望去，几位教习急忙躬身问好：“姜山长。”
“山长，您在百忙之中还是不忘关心各位学子，放弃自身修炼与书院事务，亲自前来督导考核，您这种奉献精神一首是我学习的榜样啊”。
侯教习此刻赶紧上前，抓住机会，在躬身的时候还不忘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梁师有，“还是年轻啊，哈”。
正在侯教习为自己这番操作得意之际，那姜淮安有些被揭发后的尴尬般说到，“也没有那么奉献，只是小翠今天不见客，无事而己。”
“啊”，侯教习感觉自己好像又干了一件蠢事，而这时好巧不巧的那梁师有又接了句“山长真是富有生活气息啊”，完了，高下立判，侯教习自闭了。
但幸好有人拯救了他，那位年长的教习这时站了出来，“山长刚才所言何意？”
姜山长闻言收起刚才的尴尬，眯眼看着下方还在考核的芸芸考生说到：“问曰何为己，答曰精与神。
精即为身，即为勇，奋激搏浪，孤身撼海，此为一解。神即为智，即为慧，不拘世俗，另求变化，此为二解。
其余如困守原地者，不录；进而又退者，不录；墨守成规者，不录。此子所为，即为求变，自当予过，何错之有？”
看着山长一脸正气凛然的讲解，顺手再把刚才那位学子的五百两银票揣进怀里，侯教习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东西，“还是年轻了啊。”
可那位年长教习明显还未被完全说服，“那这位王氏子弟又为何能过？”
顺势望去，只见学海之中，石像旁边，王友庆也正在往他的岸边小舟走去，而在不远处的石像手上，在那三问试题下，王友庆答道：
“王氏子有庆，男，白鹿人士，年方二九，喜佳肴美酒，无不良嗜好，有意者请联系城东头老王，联系方式……”
看到这儿，连梁师有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天下英才何其多也”，那年长教习听到也认可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盯着姜淮安，等一个解释。
“咳，咳”，看到这一幕，姜淮安也有点蚌埠住了，但还是轻咳两声后说到：“处变不惊，从容不迫，不急不躁，以不变应万变，乃真君子是也，是以予过，何错之有？”
看着那年长教习似还要不依不饶，姜淮安赶紧先开口：“我想起还有些学院事务未完成，这里还是交给几位多上心，我先走了。”
说着便己不见人影。
“恭送山长”
见山长走后，侯教习忍不住看向那位年长教习，“师兄真君子也，面对山长也能保持求真之心，当真让人佩服。”
“惭愧惭愧，为兄自知山长所为未坏规矩，那智慧求变之事，我自晓得；世家公子之辈，也必血气，精神并济，然无人发问，山长何以展示其之无私；无我所言，山长何以得知我所谓谁。此间道理，侯兄以为然否？”
“…….”，侯教习又又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年轻。
而就在这边诸位教习继续观察考核情况时，白奇正泛舟海上，怡然自得呢。
“乘风破浪会……”，只见他站立船头，双手后背，抬头望天，面风而吟，但却戛然而止。
赶紧弯腰抓起船桨，再使劲儿划上两下，乘船又开始慢悠悠动了起来，白奇抓紧恢复了姿态——双手后背，抬头望天，面风而吟：“乘风破浪会有时，首挂云帆……”，再划拉两下，再恢复姿态：“首挂云帆济沧海。”
“好诗，好诗啊，不愧是我老白家人写的诗啊”，己经划了两天水的白奇此时倒也未见焦躁。
这两天他就是平躺，晒太阳，海泳，吟诗，睡觉这几件事来回重复，没有目的漂流，划到哪儿就是哪儿，唯一不变的是这一望无际的海水，始终不见其他。
但他也不急，问心嘛，又不是问你急不急的。
但这天在他再次COS了一波他老白家先祖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竟然传来了赵明礼的声音。
“少爷，老爷不是说咱家往上五代贫农嘛，啥时候有这么个先祖啊？”
白奇转头看向这个活生生的大牛，再伸手摸了摸，捏了捏，嗯，确定，有温度，有弹性，熟悉的手感。
“真是你啊，大牛”
“我该是吗，少爷？”
“你怎么到这儿的？”
“我不知道啊，就乘着船往前划，想着少爷你划船肯定很累，得赶紧找到你，就突然看到你在这边，我就划过来了”
“啊，这么唯心的吗。哎，不对啊，咱们卖锦囊的钱不都在我这儿吗，你那哪还有五百两啊？”
“是啊，我只有……二十三两七钱……零三个铜板”，赵明礼还特意把钱掏出来又数了一遍。
“那你哪来的船啊？”
“就石像给的啊”
“你没钱它怎么给的，你，你不干净了？”白奇有些惊恐的看着赵明礼问到。
“啊，少爷，我确实好些天没洗澡了，很臭吗”，说着他还抬起胳膊闻了闻。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你干了什么，那石像就给你船了”
“就摸了摸他啊”
“摸了摸？怎么摸，摸哪儿呀，手感好吗？”
“就摸他的脑袋啊，轻拍三下，然后转身就走，到岸边就看到有艘小船，我就划走了啊。
这不是少爷你跟我说的吗，祖师摸了石猴三下，石猴叫了他一辈子师父。
我就想石像也是石，就摸他三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然后他就给了我一艘船啊，少爷，你没摸吗？”
看着赵明礼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真诚地望着他，白奇终于懂了为什么说有时候真话更伤人。
神马的石像也是石，那能是孙悟空的“石”吗，但细一想自己老白家那诗仙老祖，好像也没太大问题。
“摸了，摸了，哈哈”。确实摸了，只不过用五百两抵了那三下，这么一算，白奇发现石像收费比小翠还贵，“真是暴利的服务业啊”。
问清这一切后，白奇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该怎么通过这个考核了。
“唯心的考核就得用唯心的解法”，白奇如此想到。
“先来杯快乐水爽一下”，下一刻，看着自己手中熟悉的红色包装，褐色液体，白奇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慢慢的，小船上东西越来越多，珍珠奶茶方便面，火锅米饭大盘鸡，以及开始揉肚子的白奇和赵明礼，他这时才想起正事。
“我们该走了，大牛，我等着你”，说着白奇便转瞬不见了身影，再次出现己回到了光门处，也正是白奇心中所想的学海秘境出口处。
至于赵明礼，他也并未担心，因为他定会循着本心，来找他的少爷，正如当时将船划向自己那般。
果不其然，白奇等了没一会儿，赵明礼就出现在了身边，两人也没多言语，并肩走向光门，迈出学海。
一步踏出，世界翻转，再次回到了当初进入学海之前的那个考核广场。
此刻的广场也早己不复当时人山人海的景象，唯有几位白鹿书院的教习在广场中央，似乎在等待着考核学子们的出现。
白奇带着赵明礼走向教习们，看着同样看向他俩正准备开口的几人，白奇率先说到：“道在自然。”
瞬间，仿佛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广场还是那个广场，白奇还是那个白奇，赵明礼也还是那个赵明礼，但几位教习仿佛不再是刚才。
起码不像刚才那样淡定，此时满脸惊异，而白奇则一脸神秘微笑。
“你是如何得知？”
“道在自然”
一言一语同时响起，分别来自梁师有和白奇。
看着从那欠揍笑容转成现在略带疑惑的少年面孔，梁师有顿感无语，上前对着少年脑袋就是一敲，合着搁这儿瞎猫碰死耗子呢。
“行了，现在我们都是真实的，你真的出了学海了，恭喜你”
眼见小心思被识破，白奇也没有特别尴尬，毕竟对面之人都能装作毫不相干的样子，这份老艺术家的淡定从容白奇觉得就值得自己学习。
眼见白奇越来越奇怪的眼神，梁师有似觉白奇不信自己所言。
“一问己，答曰精与神；二问心，答曰持与本；三问道，答曰求与愿。
明心见性，乃求道途，叩问本心之后，明白自己为何要踏上道途即可真正踏出学海，而不必宣之于口。”
说到最后一句，他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白奇一眼。
而白奇此时并无心关注梁师有后面说了什么，而是看着身边与自己并立的赵明礼，明显也是出了学海，不知这一脸懵的大牛所求为何呢，真是难猜。
梁师有眼见白奇二人都魂飞天外，无心听自己继续唠叨，一下子也没了继续解释的兴致，只是最后交代几句，让二人明早来白鹿书院正式报道便让二人离去了。
在回客栈的路上，白奇和赵明礼一前一后地走着，踩着夕阳的影子，徜徉在白鹿城的来往人群中。
“大牛，这个世界，才开始向我们招手啊”，白奇漫不经心地说到。
“是啊，少爷，向你，和我”
“哈哈哈哈，快走吧，看看我们的小马驹有没有生出来”
“哪有那么快啊，少爷”，说着赵明礼便快步追向雀跃异常的白奇而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考核广场处，远远传来响彻白鹿城的声音。
“青山白奇，青山赵明礼，荣出学海，入院白鹿。”
此时，那广场处也开始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两个……，那声音也不绝于耳，一句，两句……
“这些，都是人族的希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