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锁与哭声
七月末的梅雨季总是黏腻得让人窒息,我攥着中介给的地址,踩着积水推开了「安福里47号」斑驳的铁门。青苔在砖缝里疯狂生长,将"房屋出租"的告示牌缠成诡异的绿茧,二楼晾衣绳上垂落的床单被风吹得啪嗒作响,像极了被绞死的人的衣角。
"小张是吧?"裹着碎花围裙的房东从门里探出半张脸,眼角的皱纹里积着经年累月的灰,"这房子便宜,就是晚上别乱跑。"她浑浊的眼珠突然死死盯着我身后空荡荡的楼道,枯树枝般的手指在门框上抓出刺耳的声响。
推开302室时,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老式五斗柜上摆着半瓶喝剩的白酒,杯底沉着几根未燃尽的烟头,烟灰缸里凝固的血迹让我心头一颤——仔细一看,不过是干涸的红墨水。我自嘲地摇摇头,把行李箱推进卧室,床底滚出个布满铜绿的铁盒,锁孔处缠着湿漉漉的黑发。
第一夜就在潮湿的闷热中度过。凌晨两点,我被一阵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惊醒。声音来自床底,像是有人在用指尖拼命抠挖地板。我颤抖着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床底的瞬间,铁盒上的黑发无风自动,仿佛活过来的蛇。
"幻觉,一定是幻觉。"我强迫自己闭眼,可抓挠声越来越急,伴随着压抑的啜泣。突然,哭声戛然而止,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我的脚踝。我猛地坐起身,却只看见窗帘被风吹得鼓成诡异的人形,而我的袜子不知何时沾满了泥水。
第二天,我在楼下便利店买烟时,老板娘盯着我的脚突然脸色煞白:"你从哪沾的塘泥?安福里方圆三里都没有水塘啊!"我低头看着鞋尖,那些黑褐色的泥巴正在散发腐烂水草的腥气。
连续一周,每晚都会重复同样的怪声。抓挠、啜泣、冰凉的触碰,像是某种固定的仪式。第七天夜里,哭声突然变成了清晰的求救声:"钥匙...钥匙..."我壮着胆子打开所有的灯,在五斗柜夹层里翻出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钥匙插进铁盒锁孔的瞬间,整栋楼的电路突然爆裂。黑暗中,铁盒自动弹开,露出半张泛黄的老照片——穿着校服的少女嘴角上扬,脖颈处却缠绕着晾衣绳。照片背面用血写着"7.15",正是我搬进这栋楼的日子。
尖叫声从楼下炸开时,我正举着照片冲向楼梯。101室的门大敞着,穿碎花围裙的房东首挺挺跪在地上,喉咙插着把生锈的剪刀,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墙上歪斜的日历——7月15日的日期被红笔反复描摹,墨迹早己晕染成诡异的黑斑。
"她终于等到了。"便利店老板娘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手里攥着根浸满水渍的麻绳,"二十年前,那个租302的女学生就是被房东丈夫用这根绳子勒死的。他们把尸体藏在地下室,钥匙...就在铁盒里。"
地下室的铁门被我用钥匙打开时,腐臭味几乎将我掀翻。水泥台面上摆着七根白蜡烛,中间蜷缩着一具白骨,脚踝还系着当年的红绳脚链。当我颤抖着靠近,白骨突然伸出指骨,指向墙角堆积的行李箱——每个行李箱的密码锁都停在"715"。
警笛声响起时,我正对着满地行李箱干呕。每个箱子里都装着少女的衣物,最底层压着日记。最后一篇写于2005年7月14日:"房东说带我去看荷花塘,可他口袋里的绳子...在滴水。"
现在的我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梦里无数湿漉漉的手从床底伸出,抓着我的脚踝往黑暗里拽。警方在地下室的水泥墙里又挖出三具骸骨,而安福里47号早己人去楼空,唯有302室的铁盒还在,锁孔处依旧缠着湿漉漉的黑发,等待着下一个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