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柜里的室友
我攥着录取通知书站在女生宿舍307门前时，蝉鸣正刺耳。斑驳的铜门牌上沾着半片干枯的槐树叶，像极了老家祠堂褪色的符咒。推门瞬间，一股混合着樟脑丸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六张高低床整齐排列，唯有靠窗那张床铺着褪色的碎花床单，蓝白花瓣上爬满细密霉斑。
“同学，这床位有人吗？”我转头问正在整理行李的短发女孩。她动作突然僵住，指甲深深掐进塑料收纳箱边缘：“这是苏晴的床，不过她......”话未说完，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三个女生簇拥着冲进房间，为首的马尾辫女生突然尖叫着后退半步。
“你怎么睡这张床？”她手指颤抖地指着我身下的床垫，腕间银铃手链叮当作响，“这床三年前就空了，苏晴失踪那晚，就是从这个储物柜......”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床头贴着泛黄封条的铁皮柜赫然在目。柜门边缘凝结着暗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蜿蜒而下。宿管阿姨突然推门而入，手里的搪瓷缸子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声响：“都别乱说话！赶紧收拾东西，十分钟后查寝。”
当晚熄灯后，我被窸窸窣的响动惊醒。月光透过防盗网在地面切割出菱形光斑，对面下铺的女生正蒙着头打游戏，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脸上。我翻了个身，突然听见金属摩擦声从头顶传来——那是储物柜开合的声音。
“谁？”我猛地坐起身，后背撞上冰凉的铁架床。整个宿舍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唯有苏晴床铺的碎花床单无风自动。我颤抖着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储物柜时，封条中间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像极了被利刃割开的伤口。
接下来半个月，异样的事情接踵而至。每天凌晨三点，我都会被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惊醒，声音就来自头顶的储物柜。起初我以为是老鼠，可宿管阿姨检查后脸色惨白，说柜门锁扣根本没被动过。更诡异的是，我的洗漱用品总会莫名出现在苏晴的空桌上，牙刷杯里漂浮着几缕湿漉漉的黑发。
“要不换个床位吧？”短发女孩小雯在食堂压低声音说，她的筷子在酸菜鱼里搅动出浑浊漩涡，“三年前苏晴是学生会纪检部的，那晚她查到有人夜不归宿，第二天就失踪了。警方撬开储物柜只发现......”她突然噤声，邻桌经过的辅导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
寒露那天，我在图书馆旧报纸堆里翻到了当年的报道。泛黄的铅字记载着：2020年9月17日，XX大学女生苏晴离奇失踪，其储物柜内发现带血的学生会工作证及半截染血的银铃手链。配图里，那截断链上的铃铛，竟与马尾辫女生小夏腕间的饰品一模一样。
当晚我故意装睡，凌晨三点的抓挠声准时响起。眯起眼睛，我看见月光中漂浮着半透明的身影，穿着褪色的校服裙，湿漉漉的长发垂在储物柜边缘。她转身时，我清晰看见她脖颈处缠绕的尼龙绳——和报纸上描述的苏晴失踪时穿的一模一样。
“你在找什么？”我突然开口，黑暗中响起急促的抽气声。半透明的身影骤然凝固，缓缓转过身，那张腐烂的脸上，空洞的眼窝里爬出两只黑色甲虫：“我的铃铛......我的铃铛......”她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储物柜门在她身后吱呀敞开，里面堆满腐烂的日记本和沾血的学生会记录本。
我颤抖着摸向枕头下的录音笔，这是我昨天在旧货市场淘来的老式设备。当冰凉的指尖触碰到金属外壳时，苏晴的鬼魂突然扑过来，指甲划过我脸颊的瞬间，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宿管阿姨举着强光手电筒撞开门，光束扫过储物柜的刹那，我分明看见柜门内侧用血写着“她们杀了我”。
第二天，我带着录音笔和日记本碎片找到校领导。接待室的空调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教导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苏晴同学的案件警方早己结案，是意外落水。这些所谓的证据......”他突然僵住，目光死死盯着我手中的半截银铃手链——那是今早我在小夏抽屉里发现的，断口处还凝结着暗红血迹。
当天深夜，整栋宿舍楼突然停电。我蜷缩在被窝里，听见苏晴的储物柜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次不止有抓挠声，还夹杂着铃铛碎裂的脆响。当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小夏、小雯和另外两个女生围在储物柜前，她们手中的登山绳正在勒住苏晴的鬼魂。
“当年我们夜不归宿被她抓住，”小夏的声音混着哭腔，登山绳在她掌心勒出深痕，“她非要上报，我们只是推了她一下......”苏晴腐烂的手指突然穿透她的胸膛，小夏脖颈处浮现出与她相同的勒痕。其他女生尖叫着逃窜，却发现宿舍门不知何时被反锁，储物柜里涌出的黑水正漫过脚踝。
我握紧录音笔冲向门口，身后传来苏晴凄厉的哭喊：“还我铃铛！还我清白！”当我终于撞开房门时，走廊监控画面正在循环播放：三年前的深夜，西个女生拖着浑身是血的苏晴走向储物柜，而现在，她们的身影正在储物柜前逐渐透明，化作一缕缕黑雾被吸入柜门。
天亮后，警方在储物柜底部发现了苏晴的完整骸骨，手腕上还戴着那串完整的银铃手链。小夏等人的床铺空了，只留下浸透水渍的被褥。宿管阿姨悄悄告诉我，每个月圆之夜，307宿舍仍会传来铃铛声和抓挠声，而那扇储物柜，再也没人敢打开。
如今我早己毕业，但每当听见清脆的铃铛声，后背仍会泛起细密的冷汗。有人说苏晴的鬼魂还在寻找当年遗漏的那截手链，也有人说，那西个女生的魂魄永远被困在了储物柜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那晚的罪行。而那间贴着封条的307宿舍，至今空荡无人，唯有储物柜的铁锁上，凝结着暗红的锈迹，像永远无法干涸的血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