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城西旧营那两万悍卒的杀声震天、磨刀霍霍之际,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太子东宫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安逸景象。
太子南宫明正惬意地半躺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宽大座椅上,身前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时令瓜果,由两名美貌宫女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他那张胖脸上红光满面,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又得偿所愿的满足笑容。
“三弟!来来来!坐!尝尝这刚进贡的蜜瓜,甜得很!”
看到三皇子南宫轩走进殿内,南宫明热情地招手,语气亲热得不得了。
他现在看这个三弟,简首是越看越顺眼!
上次刺杀唐熙失败,捅了天大的篓子,眼看就要被父皇废黜,就是这位“好弟弟”给他出的主意,让他“及时”在父皇面前献策查密库,不仅救了荣贵妃,还得了父皇好一顿夸奖!
在他单纯(或者说愚蠢)的认知里,这个不受宠的弟弟如此帮他,无非就是想提前站队,抱紧自己这个未来天子的大腿!这种识时务的聪明人,他南宫明当然喜欢!
南宫轩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恭笑容,依言坐下,象征性地拈起一小块蜜瓜,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目光扫过太子那副毫无危机感的蠢样,心中暗叹,火烧眉毛了,这头蠢猪还在享乐!
“皇兄今日气色真好。”
南宫轩放下蜜瓜,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不知皇兄…可还记得前些时日,唐熙那厮在吏部尚书府邸的所作所为?”
“唐熙?” 南宫明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恨,他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腿,油腻的手指指向宫门方向,唾沫横飞。
“那个无法无天的畜生!废了段伟大将军!还绑了段琳交给晓果营三百人随意凌辱!简首丧心病狂!目无君父!”
“哼!等孤登基当了天子,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非得把他剥皮抽筋,方解孤心头之恨!”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登基后肆意处置唐熙的威风场面。
南宫轩看着太子这副色厉内荏、只会放狠话的蠢样,心中暗骂一声“蠢猪”!
他强压着翻白眼的冲动,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刻意的紧张感:
“皇兄!唐熙固然可恨,但眼下…有件更要紧的事!俗话说的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唐熙废了段伟,却并未将段家彻底铲除!那段伟在军中经营数十年,树大根深,党羽众多!如今他成了废人,女儿又被绑,这等奇耻大辱,以段伟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岂能善罢甘休?”
“他若是暗中联络旧部,铤而走险…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惊天乱子!到时候,京都动荡,首当其冲的…可是皇兄您和父皇的安危啊!”
南宫轩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然而,太子南宫明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甚至嗤笑出声:
“三弟,你多虑啦!段伟?他现在就是个躺在床上的废人!动都动不了!连牌匾都让人摘了!”
“他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他敢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那些旧部?树倒猢狲散!谁还会听一个废人的话?安心安心!”
他抓起酒杯,美滋滋地灌了一口,显然觉得南宫轩是在杞人忧天。
“可是皇兄…”
南宫轩还想再劝,试图让这头蠢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段伟在军中底层威望极高,若有人暗中串联…”
“好啦好啦!三弟!” 南宫明不耐烦地打断了南宫轩的话,胖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了雅兴的不悦,“孤知道你是为孤好!但这事儿,真没必要大惊小怪!一个废人,还能反了天不成?来来来,喝酒!今日不醉不归!孤还要好好谢谢你上次的妙计呢!”
他举起酒杯,强行将话题岔开。
南宫轩看着太子那副油盐不进、只顾享乐的蠢样,心中一片冰凉,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鄙夷。烂泥扶不上墙!跟这种蠢货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生命!
他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端起酒杯敷衍地碰了一下。
“皇兄说的是…是臣弟多虑了。” 南宫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索然无味。
“臣弟还有些琐事,就不打扰皇兄雅兴了,先行告退。”
南宫轩起身,恭敬行礼,随即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东宫。走出宫门,他望着京都阴沉下来的天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别苑。
唐熙在经历了数日昏天暗地的沉睡和冰火两重天的排毒折磨后,终于在一个午后,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意识如同潮水般慢慢回归。首先感受到的,是体内那股深入骨髓的极致冰寒似乎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的轻松感。
虽然西肢依旧有些酸软无力,但那种被蚀骨热毒日夜灼烧的烦闷和沉重感,确确实实减轻了!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呻吟。
“世子!你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如同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张写满疲惫却难掩关切的清丽容颜映入眼帘,正是守在他床边,几乎寸步不离的苏梦悠。
她看到唐熙睁开眼,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喜悦,连忙俯身凑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世子?感觉怎么样?还冷吗?饿不饿?你都昏睡好几天了,粒米未进…”
唐熙看着苏梦悠那近在咫尺、带着担忧和欣喜的眸子,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扯了扯干裂的嘴角,露出一个虚弱却依旧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冷…好多了…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听到唐熙还能开玩笑,苏梦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眼圈却微微泛红。她连忙起身,对着门外喊道:“快!把温着的参粥端进来!世子醒了!”
很快,姜夭夭端着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碗,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碗里是熬得浓稠软烂、香气扑鼻的参粥。
苏梦悠接过粥碗,小心翼翼地用玉勺搅动着,吹散热气,然后舀起一小勺,递到唐熙唇边,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慢点,先喝点参粥暖暖胃。”
唐熙顺从地张嘴,温热的粥水滑入干涩的喉咙,带来一股暖流,熨帖着冰冷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