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麻的手指几乎抠进石板缝里。月光泼在姚莹糊满泥血的脸上，太子玄靴踩碎脚边荒草的声音在死寂坟场无限放大。
"孤的心头血？"太子的冷笑裹着喉头黑血的腥气，毒线爬到他颧骨凸起处，紫亮如蚯蚓蠕动。靛蓝缎面的蟒袍下摆，浓稠的墨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砸进乱坟岗的泥土里，洇开一片片深色。那几字，慢得像是剐刀刮过骨头，"…喂不饱你这九龙玺，倒是喂得饱本王的玄铁弩…放！"
"嘣——！"机括震响压死尾音！十数支儿臂粗的玄铁巨弩撕裂夜风，闪着幽蓝的毒芒，暴射而来！空气被切出尖锐的哨音，封死姚莹、青鬼面所有腾挪角度！劲风刮脸生疼！
“火油浸透弓弦了——！！！” 血沫混着泥吼撕裂喉咙！
冲在最前、弓弦甫响的劲弩手，弓弩架上猛地爆出一团耀眼惨白的火球！
“轰！”
惨烈的爆燃瞬间吞噬他！火焰如毒蛇顺着弓弦猛蹿到后槽待发的弩机上！“噗！噗噗噗！”一连串闷爆！惨嚎声中，五个弩手被自己炸膛弩机的碎片近距离炸成燃烧的血葫芦！铁片刮过头皮嵌进树干的嗖嗖声混着皮肉焦糊味弥漫开！
未燃的巨弩角度尽失！扎入地面碎石，带起的劲风只削落姚莹几缕发丝。
青鬼面具在火光里煞白如骨。“碧眼！”他嘶声短促一吼！
肩头蹲踞的乌鸦碧瞳猛亮！它小小的身体骤然绷紧如弦，“呱——！”一声厉啸刺破夜空！西周坟茔间密密麻麻的幽绿鬼眼齐刷刷闪烁！如同鬼火跳跃！
“噗！”
“噗噗噗！”
几十道黑影如同雨后腐烂泥土里拱出的鬼蘑菇，从塌陷的坟堆、塌了半截的破碑后面、半人高的荒草中悄无声息地探出身形！破衣烂衫下弓背缩肩，但那双深陷在污垢里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饿久了的野狼！动作整齐划一地掏出样式奇特、箭簇泛着不祥蓝芒的竹筒短弩！
劲失！短促！快！
几十道蓝芒在月光下织成一张淬毒的网，铺天盖地罩向蟒袍身影！箭镞撕裂空气的尖啸压过哀嚎！
太子身如鬼魅急退！蟒纹广袖翻卷，袖中金丝网兜头甩出！
“嗤嗤嗤嗤——！”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玄铁巨弩爆燃的火光映衬下，毒箭撞网纷纷弹落！但网后藏着的两道身影就没那么幸运了。两名贴身铁甲侍卫只来得及拔出半截腰刀，便被数支毒箭钉穿喉咙！箭尾剧颤，尸体颓然栽倒，血水浸透荒草！
“毒箭钉住老皇爷牌位了——！！！” 姚莹死死抱头蜷缩在残碑后，指甲抠进泥里，破嗓子带着哭腔嚎了出来！脑子全是原书七十二章禁忌：帝陵左近不得血染先皇物！
这嚎叫像是一道咒语。一支被格飞、失了准头的毒箭“夺！”地一声，死死钉进太子身边不远处那方被野草半掩的残破石碑！碑面污黑，模糊能辨“……光…皇…位…”几个断字！
太子急退的身影猛地钉死在原地！颈项如同生锈般极其僵硬地扭转！血色尽褪的金面首勾勾钉在那块“触秽”的残碑上！喉头翻滚的毒血终于压不住，“噗！”地一声，大股黑红浓浆喷在胸前金线蟠龙上！
玄铁弩队的残余死士像是被兜头浇了冰水！所有追杀动作瞬间卡壳！脸上是见了鬼般的恐惧！触犯皇陵龙脉大忌！这可是比当场格杀更重的株连九族之罪！
“弓弩手！压…”带队校尉的厉喝在看清那方碑时也瞬间冻结在喉咙里，脸色刷地惨白。
“嗷——！！！”青鬼面具仰头发出非人厉啸！碧眼乌鸦尖喙猛啄他耳廓！坟场间埋伏的所有短弩手齐齐从藏身处窜出，抽刀亮匕，趁太子一方僵硬的刹那间，如同狼群扑食，疯狂突围！
“拦住他们！”带队校尉嘶声惊醒，“一个不许走脱！杀！”
铁甲与破衣瞬间绞杀在一起！血肉断肢横飞！鬼面人拖起的姚莹，碧眼乌鸦在他肩头急促厉鸣导航，一头扎进坟岗西北角最浓的黑暗中！
“踩塌李总督的衣冠坟头啊——！！” 姚莹被拖着踉跄，脚下一绊摔倒，脸朝下砸进冰冷的泥土，嘶哑狂吼！
“轰隆——！”
左前方一座明显新砌不久、坟头土还松软的“空坟”，在姚莹扑倒的瞬间轰然向下塌陷！冲在最前的一个铁甲侍卫反应不及，收脚不住连人带甲跌落下去！只余一声沉闷的坠落回声！
追击者猛刹！鬼面人身形更疾！碧眼乌鸦“呱呱”怪叫在前引路！姚莹被他死狗般拖着，脚踝剧痛，感觉像要断了！
腥风扑面！前方突兀地出现一条狭窄湍急、颜色墨黑的河道！水汽混着刺鼻的硫磺硝石味扑面而来！一条仅容独人行走的破旧铁索吊桥横跨黑水，通向对岸更深的黑暗！
碧眼乌鸦率先扑上铁索！鬼面人拖着姚莹紧随！
“放箭！不能让他们过河！”带队校尉赤红着眼冲到河边。弓弩手迅速重组，抬弩！
姚莹回头，眼角余光扫到太子被亲卫扶着，金面上黑血蜿蜒，那双深寒的眸子却越过混乱，死死钉在她身上！如同索命修罗！一股恶寒瞬间冻结脊椎！
“弓弦！缠死太子蟒袍腰带扣——！！！” 她对着太子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喉咙豁开般嘶嚎！
弓弦绷紧至极限的“吱嘎”声骤响！
“嘣！”
一声短促脆响！那校尉手中劲弩的坚韧兽筋弓弦竟在拉到最满时无端崩断！崩断的弦梢带着可怕的力道反弹，“噗！”地一声脆响，精准地死死搅缠在太子玄色蟒袍腰带上那枚蟠龙金扣上！绕了好几圈！
巨力拉扯着金扣和相连的袍带，猛地拽向弩机方向！太子本就因毒入心脉而虚浮的身子被这蛮力一扯——
“噗通！”
他整个人朝着河岸腥臭的黑水一头栽去！
“殿下——！”
所有亲卫魂飞魄散！扔下兵器不顾一切扑向河边捞人！场面彻底炸锅！
青鬼面具拖着姚莹己至对岸！“轰！”回身袖中短铳火光迸射！射向桥板螺栓！
哐当——哗啦！
铁链螺栓火花西溅！腐朽桥板整片崩裂垮塌！带着锈蚀铁链一头砸进墨黑的水中，激起恶臭浊浪！
“走！”鬼面面具后传出的声音第一次带了点急促。碧眼乌鸦振翅没入对面山壁藤蔓阴影处。姚莹被推搡进去，脚踝传来骨裂剧痛，眼前发黑几欲昏厥。
通道深邃，不见尽头，仅靠洞壁上稀疏嵌着的几盏长明豆灯发出惨绿幽光。尸骸磷粉的腐朽气息混合着浓到化不开的硝石硫磺味，让人每一次呼吸都似刀割。
不知在黑暗中爬了多久，前方骤然开阔！眼前景象骇得姚莹肝胆俱裂！
巨大得望不见穹顶的地宫！如山堆积的黑黝黝铁桶整齐摆放，密密麻麻如墨石森林！桶口盖着湿泥防火棉，浓烈刺鼻的硝味正是来源于此！鬼硝！真正的三百桶鬼硝！
地宫中央，九道粗如殿柱的盘龙玄铁锁链呈九龙夺珠之势，锁缚着一方暗沉沉的巨大金椁！金椁底部并未落地，而是悬在漆黑不见底的深渊之上！椁盖半开！
更骇人的是——围绕金椁八个方位，挖着八条深沟，沟内灌满粘稠、刺鼻的黑油！沟槽连接着那堆积如山的鬼硝铁桶！
“王…王爷…饶命！小的是按总督密令…按密令撬…撬开了椁…啊！”
金椁旁边血泊里跪着的瘦小男人话未说完，被一只沾满尸黑腐液的皮靴踩碎了脑袋！脑浆迸了一地。
靴子的主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戴着副诡异至极的半哭半笑青铜鬼面！绣着飞仙阁缠枝莲暗纹的墨绸袍袖拂过金椁边缘。他手里，正死死攥着一块巴掌大小、在幽绿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紫气、边缘雕刻着九条飞龙环绕的玉印！
九龙玺！
青鬼面具浑身剧震！
“他靴底…沾着阉割的死人皮——！！！” 姚莹嗓子彻底破败，看着那鬼面人转身踏在血泥上，靴底拉出长长的、沾着污物的丝缕——分明是皮质的残絮！结合方才那死人求饶的话，一股寒到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嘶声尖叫！
踩碎人头的那只皮靴猛地僵在半空！
鬼面人霍然抬头！面具后的眼睛仿佛能滴出血来！死死钉向姚莹和青鬼人！
突然！整个巨大地宫轰然剧震！
穹顶！碎石如暴雨砸落！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巨爆！自枯井方向轰然传来！狂暴的冲击波如同万千巨锤，狠狠夯在地宫山壁之上！
“李总督！秘道塌了！”远处鬼面人手下凄厉嘶叫，“枯井的火把点着了通风口硝石！全要炸了——！！！”
“点火！”戴九条龙玺面具的鬼面人声音扭曲尖锐如刮锅！手中火折子猛地掷向脚下黑油沟！
火龙瞬间咆哮！沿着灌满黑油的深沟，以燎原之势，疯狂扑向那堆积如山的鬼硝铁桶之阵！
碧眼乌鸦凄厉长鸣！青鬼面具猛地扯过姚莹撞向角落一道隐蔽的暗河翻板！
"九龙玺下压着引线——！！！"姚莹被拖入冰冷刺骨的暗流前，那带着无尽绝望的嘶吼穿透油火爆燃的轰鸣——
巨大的九龙金椁下方阴影处！一根浸透了黑油、手腕粗细的引线！火蛇正沿着它狰狞的轨迹！以更快的速度！疯狂窜向地宫更深不可测的黑暗核心！
